温夫人早就通过王爷身边的小厮张财,得知了王爷最近十分看中乐坊里新近最红的歌妓蓼汀,不过不知道为何,一向贪图美色的王爷,这次竟然没有立刻将这蓼汀买进王府。
再三打听之下,张财才面露难色的告诉温夫人,王爷不是不想买,也跟乐坊的管事提了好几次了,可是这蓼汀最近十分红火,是乐坊的摇钱树不说,还有诸多公子王孙都看上了眼。
乐坊里的女子,虽然大多时候是要听管事安排,可是在这种买卖人身的大事儿上,自己有时候也能做的了一些主。
尤其是蓼汀这样出了名的歌妓,管事儿的老板也不敢怎么得罪她,如今既然有着各路大家公子的青睐,想来她也是不愿随随意意就嫁给黄土埋到脖子的老王爷的。
因此,王爷虽然有些势力,也不缺钱财,却一时间也没能求得美人的芳心。京城乐坊这样的地方,来往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们,就算是王爷,也不能肆意妄为,既然说了两次人家不愿意,也只得作罢。
温夫人听说了此事,心生一计,也许这叫蓼汀的女子,就是让黛瑾在王爷面前失去宠爱的最佳武器。
左右打听了一番,温夫人得知了许多关于蓼汀的消息,还别说,真是好像有上天眷顾一般,让温夫人知道了一个这女子身上最有价值的信息。
原来蓼汀本是苏州生人,但十岁左右家里因为穷的揭不开锅,便卖了她学艺,后来卖她所得的那点儿钱,被她的亲生哥哥拿了去山西做小生意,不知道因为什么,在街上与人打斗起来,现在,正押在牢里面待审。
蓼汀虽然得知了哥哥的事情,可是怎奈自己只是一介歌妓,身边这些王公贵族,说别的都好,要钱要物件都是尽管的给,可是若是真碰到这样的事儿,一个都靠不住的。
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些年,蓼汀心里也懂得,作为陪笑的女子,最忌讳的就是给这些男人提这样的恳求,因此,她连口都不曾开过。
而巧的是,温夫人有个弟弟,偏偏就在山西做个小官,说来,官职也不算大,不过用来糊弄糊弄蓼汀也是够了。
温夫人托人告诉蓼汀,若是想要自己的哥哥平安无事,就乖乖的从了顺王爷,嫁进王府做个侍妾,一切都好说。
蓼汀不知道温夫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只以为现今王府管事的夫人,家里一定也是有权有势的,生怕哥哥因为自己的倔强而在远方受苦,便想也没多想,就答允了。
没出多久,温夫人就将蓼汀送进了王爷的屋子。
这件事让王爷对温夫人好感大增,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了一件自己都头疼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能把美人弄进府里来,也算是这个一直一无是处的温夫人这几年来做的最有用的一件事儿了。
蓼汀进府以后,王爷几乎是夜夜笙歌,从不停歇。
虽然当初嫁的心不甘情不愿,再加上温夫人给的承诺也并没有即刻兑现,蓼汀本没有多少侍奉王爷的心思。可是自己也心知作为一个女子,既然已经归属了一个男人,便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于是只能是王爷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陪着王爷灯红酒绿,花前月下,毕竟是当红歌妓出身,一时之间受宠的程度,比当初的黛瑾,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蓼汀来到王爷身边的第三天,就到了八月十五的中秋节,也恰巧是黛瑾的女儿仪如满月酒的前一天。
温夫人提前一天就告知了各位夫人和所有姬妾,今年王爷说了,不愿意大张旗鼓的办中秋,让大家自己各个院子随便团聚一下也就是了。
当然,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王爷哪里是不愿意大张旗鼓呢,只不过是不想把这良辰对着一大群人做规矩罢了,他的心思,现在都在蓼汀身上,一定是想着用这中秋佳节与蓼汀两个人好好的赏月吃酒。
黛瑾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毕竟是仪如出生后的第一次家宴的场合,连皇宫中都特地送出了贺礼给自己和仪如,王爷竟然连天伦之乐都不顾,只为了能与新来的美人单独玩乐,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不过,也许也好,如果面对着王爷和他的新宠,黛瑾还不知到底该如何自处。
月圆之夜,带着采芝采萍侍茗,抱着小小的仪如,也算是这么多年以来,黛瑾难得过上的一个平静温馨的中秋。
也许做了母亲便会真的不一样吧,以往的中秋,总是因为思念父母哥哥而伤心难忍,可是今年,虽然父母哥哥依然不在身边,可是有了怀中的仪如,黛瑾便感觉人生完满了许多。
这一个小小的孩儿,虽然没能给她的母亲带来无限的荣宠,可是却让黛瑾第一次尝到了为人父母的喜悦之情。
看着仪如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黛瑾一面微笑,一面暗下决心,就像当初为了她,可以放弃景承,放弃自己自由的生活一般,如今,为了她,一定更要尽自己所有的能力,保她平安、快乐。
想到景承,黛瑾心中又是一阵唏嘘,却突然不知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怎么感觉迎面走来的就是景承?
黛瑾摇了摇头,想是自己许久不沾酒了,今天才喝了一点,就醉了。
可是不是醉了,那迎面走来的,确实是景承不错!
自从熙云整蛊的事情之后,黛瑾只是知道景承搬回了王府居住,却从来没有再见到过。
一来,黛瑾自己一直身上不方便,与景承见面名不正言不顺的,别说是王爷和外人,就连自己身边的丫鬟,估计也会有些闲言碎语。
二来,黛瑾深知,自己对景承本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情分,没得白白耽误了一个好男儿,已是十分过意不去,如果可能的话,就让他这样慢慢把自己忘了吧。
可是今天,怎么他偏偏挑这样的日子,来到了自己的面前!?黛瑾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有些许激动,不过更多的,是意外,惊吓,担忧……
也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丫鬟们都一个个离开了,小院子中,只有黛瑾和景承两个人,已经是很久,两人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了。
“别怕。”景承果然还是景承,一上来便一点儿寒暄都没有,直接看出了黛瑾的心思。
“世子,你,你怎么在这里?”黛瑾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景承的那句“别怕”,打到了她的心上,可是并没有让她离开惊吓。
“我来陪我小妹妹过中秋啊。”景承微微一笑,说的是那么自然。
“世子,这,这不妥吧,王爷,王爷……”
“我说了,别怕。”景承还是很不在乎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王爷的心现在根本没有闲工夫管你我么?”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可是到底对黛瑾来讲是该喜还是该悲,却不知道了。
黛瑾并没有变,就像当初对熙云所言讲的那些话里说的那样,她真心不在乎王爷的宠爱,她也不需要王爷对自己专宠。
可是现在蓼汀所夺去的,不仅仅是王爷对自己的关心,更重要的是,王爷对女儿仪如的关心。
曾经,他对黛瑾的肚子是多么的百般呵护,可是现在,仪如出生这么久了,他来看女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当年,黛瑾肯留在王府中,留在这个年老又可怕的王爷身边,就是希望可以给未来的孩子一个正常而完整的家庭,让孩子不仅仅有母亲,也可以有父亲,哪怕是不怎么称职的父亲,也总好过没有。
可是现在黛瑾才发现,原来当一个父亲可以像王爷那样不称职的时候,真的还不如没有。
“世子此言差矣,想来今天王爷只是累了,毕竟过去一年里面为了如儿,王爷辛苦了太久。不过明天就是如儿的满月,到时候,王爷一定会与如儿同享天伦之乐的。”
“呵呵。”景承苦笑了一声,“黛瑾,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明天如儿的满月酒,王爷都不一定会出现,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指望吧。”
黛瑾心内苦闷,最害怕的事情,让景承说出来了,如果王爷对仪如的满月酒都不上心,那自己就实在无能为力,给仪如一个父亲了。
“黛瑾,别怕,如儿虽然不能有一个疼她的爹爹,可是她还有我。不管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身份,可是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我最在乎的人,那么如儿,就也是我最在乎的人。你放心,她一定可以好好的。”
此情此景,景承的这番话,对黛瑾并没有安慰的作用。
可是现在的黛瑾并不知道,这句话,最终竟会成为景承对她的唯一一次食言。
现在的黛瑾只是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有办法让王爷来到仪如的身边。
可是,我是她的母亲啊,我理应要给她这世上所有一切的美好,包括一个疼她的爹爹。这个念头,始终在黛瑾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黛瑾便起身梳妆,也给仪如换上了最新的衣服鞋袜,虽然孩儿还小,可是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大场合,黛瑾希望,她可以像自己小的时候一样,是全家人的焦点。
到底是大喜的日子,阖府人都欢欢喜喜的,黛瑾也不由得开心起来。
只是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王爷来到黛瑾的院子,午饭时间都快要过了,黛瑾再也坐不住,抱起仪如,起身便来到了王爷的屋门口。
守门的丫鬟看见黛瑾,神色都有些慌张,“瑾夫人,王爷还没有起身,您不如过几个时辰再来?”
黛瑾瞪了她们一眼,“糊涂东西,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仪如小姐的满月,全府上下都在等着喝满月酒,下午,还有宾客要来祝贺,你们还不快去请王爷起身,还在等什么!”
几个丫鬟被黛瑾吓到了,连忙进屋。
黛瑾站在门外,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听到屋里有了声音,不错,是女子的声音。
也不意外,王爷昨夜一定又是与蓼汀玩乐到四更天。
后来又听到了王爷的声音,“叫本王起身做什么!本王对着蓼汀美人儿,还需要起身么?本王就这么看着蓼汀,什么别人都可以不管了!”
听起来,似乎酒还没有醒似的。
不知丫鬟说了些什么,接着便又是王爷的声音,“满月酒?哦,哦,仪如小姐,什么仪如小姐,谁是仪如啊?”
这一句“谁是仪如”,让站在门外的黛瑾,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