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送行之时,叶夕潮特别淡定且笃定的说:“你们走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到时我许你们一世安稳。”
顾西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顾西说:“就一世安稳?那我们的子子孙孙岂不是还得承受这种非乱世之苦?那我们还是别回来了,省得还累了子孙生存艰难。”
当时的叶夕潮的神情让人不言而喻啊,似乎带着某些幽怨,还带着浓浓的不舍,以及坚定了某些决心。
那时顾西没想明白叶夕潮最后一眼的深意,此时离了京城大老远,她带着顾佑跟随顾超一家子歇在京郊外的一处县城城门墙下时,才恍惚想到了某些可能。
顾西心惊得很,趁顾超起来观察周边情况之时,这才悄悄问道:“三叔,鲁王是不是想要……”她指了指天,然后翻手。
顾超无语的摇头,笑道:“你这孩子,说是聪明嘛,却总是这般糊涂。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竟然到现在才知晓。”
顾西不想承认自己没眼力见,然事实就摆在眼前,她还能怎么说,只得贼兮兮的问顾超:“三叔,这件事你们是不是都参与啦?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如若不然,仅凭他们顾家,还有贺家的本事,绝不可能会在那个霸道专权,且疑心那般重的帝王眼皮底下出逃。
顾超笑得别有深意,并不回答顾西的话,只是那眉眼之间的表现,足以证明一切。
这一晚,顾西那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间的梦境全都是叶夕潮上位后的种种可能。
她时不时被惊醒,或是梦中被叶夕潮派人追杀,或是跟叶夕潮一同打造完美的新南王朝,或是带着顾家的人跟叶夕潮玩心眼互相猜忌,相互伤害。
次日,顾西一行人混在流民中间,混进了这个小县城。
按照原计划,顾西是希望一行人越快离了这里越好,谁知顾超竟然带着家人大咧咧的在这个地方寻了个破宅院抢占着住下。
顾西大惑不解,只得挨到一行人各自整理住所之时,她才挨挨蹭蹭的小声问顾超:“三叔,咱们留在这里是不是随时要回京城去呀?那我爹娘他们呢?”
顾超欣慰的点了顾西脑袋一下,道:“终于聪明了一回。咱们这一次出来,不过是为了分散某些人的注意,并非真为了逃离。放心,你担心的那些问题都不会发生,鲁王绝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
顾西嘟嘟嘴,心说帝王的心思谁知道呢。没坐到那个位置之前,谁不是一心想着当个十足的好皇帝,结果不还是迷失在自己的权势之中。
“当初这个皇帝撺掇我们一家子主张新学改制的时候,也曾这般信誓旦旦的承诺过。”顾西不以为然道。
顾超错愕,一时竟无言以对。他有心想说鲁王跟这个皇帝是不一样的,却连自己也都存疑。
都说权欲迷人心,或许叶夕潮上位之后,为了各方面的权衡着想,也会对付顾家。
没法否决顾西的想法,顾超只得转移话题,跟顾西说起顾家其余的人事来。
“我们出山当晚,你爹娘他们也出了山,如今怕是都出了奉北州,再过一月就能回到麓水书院呢。”顾超这话,成功的转移了顾西的注意力,反而替家人担心起来。
“他们会不会被皇帝派去的人追上呀?”皇帝派了不少人出去追寻他们呢。
顾超摇头,说:“皇上已经顾不上我们了。他现在是内忧外患,自顾不暇。”
话虽这么说,谁知道那个小气自私的皇帝会不会变态的将一切怪在顾家人身上,从而穷追不舍。
显然顾超也有这样的顾虑,不过却更相信皇帝自顾不暇,分身无术。
自此,顾西带着顾佑,便跟着毛家的人避居在这个叫做焦县的地方,过着表面穷苦,实则富余的小日子。
毛氏这些年只给顾超生了一个闺女,已经五岁。许是之前生活的地方过于压抑约束,小丫头总是怯生生的,话不多就算了,还总是一个人蹲墙角发呆。
三婶毛氏每次见到闺女蹲墙角,那眼中的哀伤与忧虑便怎么也藏不住,更是摸着自己的肚皮流泪。
毛氏的父母跟两个兄长每每见到这母女二人这般,总是唉声叹气的,脸上愁容惨淡。
顾西本想着私下再问问顾超出于何总原因,奈何顾超安顿了他们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若非他每天让人悄悄送粮食菜蔬以及衣物布料来,顾西都怀疑他们之前的队伍里边是否有个顾超的存在。
这一天,聚在县里边的流民不知为何突然袭击了县衙,抢了衙门里边的粮仓,还对街上的店铺以及县里边的富户院外进行打砸抢。
顾西一行人一直以来都关紧了门户不问世事,待得知道外边已然乱成这样的时候,那些抢疯了的人也席卷到这一带。
虽说这个破院子由于其破败的程度没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从而得以幸免于难。
奈何这个破院子两边住的都是焦县里边有头有脸的人物,左边是县城一家子,右边是县里边的粮油大户的宅院,后街住的更是县老爷的丈母娘一家子。
于是乎,这天午后,当顾超的闺女顾北打算再去蹲墙角发呆之时,就被不知何时晕倒在墙角的血人给吓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当时顾西姐弟带着毛家的两个儿子,正在打听外边的事情,一时间没察觉院里边有人闯入,也没能及时发现顾北的异状。
待得毛氏安抚好父母,让他们安心午睡后找来,顾北已经在那地上躺了好一阵。
抱着顾北略微僵硬渐凉的小身子,看她青灰色的小脸上嘴角流下的唾液,毛氏吓得面无人色,仿佛天塌了下来,就连那墙角的血人发出的轻微求救声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毛氏大呼小叫的将两位兄长招来,让他们赶紧找大夫,甚至不顾外边混乱不堪就要抱着顾北闯出去。
是顾西及时将人拦下,然后掐着顾北的人中将人强行弄醒,这才让毛氏的二哥想法子去抓些受惊的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