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娴醉酒了,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其实她年纪也不算大,可是自从大学毕业有不少人给她介绍对象,她总是嗤之以鼻不愿见,时间长了这些好心的人们改变了策略,说是要给她庆祝职业医生考试的通过,实际上还是相亲。
而她也知道此次相亲的对象就是外科那个刚来的医生,不知怎么的,今天她居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可是直到她喝醉他也没有到,或者就是因为他迟到,她才会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为什么此时竟然会有个要急诊手术的病患,因为这个急诊手术对于他二人来说却是生离死别。
叶娴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抬眼是雕花的檀木大床,盖的是丝缎牡丹被,身穿的是玉白蚕丝衫,都是华贵无比的东西,可样样都在告诉她,这不是她该在的地方,她明明只是醉酒,只是因为那个手术他没有到场郁郁而醉酒,可是怎么一切都变了。
“小姐,头疼可有好些?”
一个充满温暖的声音响在耳边,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额前梳着流苏,头上挽着两个篦子,不浮不躁的别着一只玉簪,看着眼前这个人。
碧渝两个字就印入脑海,她不自觉的就喊出口来,一些零星片段如同幻灯一般快速在眼前闪过,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头疼。
她蹙眉开口道:“这是什么时候?”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先不说这声音嘶哑得吓人,这语言明明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可自己却那么顺口的说来。
听得她的问话,那丫头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边扶她起来,一边道:“这已经过了午时了,昨夜您喝那么多酒,可吓坏奴婢了,您突然就晕倒了,老爷和夫人也吓坏了,还好周太医昨日在府上,他一剂醒酒药却是真真有效的,不然您可真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去了。”
昨日,喝酒,老爷夫人?这都什么乱七八糟,难道说自己在做梦,叶娴下意识的拧了一下胳臂,却是疼的,那便不是做梦,那自己怎么了?
“我是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年代?”她敏感的觉得出点什么来。
“您瞧瞧您,被大公子激两句就受不了,偏要逞强喝那么多酒,那酒可不比桃花酿,是漠北的烈酒,您这不是连年代都不知道了?”那丫头端过桌边的稀粥喂到叶娴嘴里,一边继续唠叨着:“这不就是顺安十九年吗,咱们皇上登基第十九个年头呢。”
顺安?这是什么朝代?难道自己穿越了,还是穿越到一个历史没有记载的王朝,叶娴心里大惊。为今之计是先要知道自己的处境才能在做打算,叶娴从小便是个独立的人,所以很快就冷静下来。
“你是谁?我又是谁?”叶娴拉着小丫头问道。
“您看您,这醉酒可醉的彻底,您忘记奴婢事小,可您怎么连自己都给忘记了。”那丫头一边打趣,一边回答:“您是步军统领费墨阳的三女儿费靖月,我是您的贴身丫鬟碧渝。”
果然是穿越了,叶娴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如今情形不甚分明,自己不宜多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思及此处叶娴也笑笑说:“我这酒可醉得,现在头还晕着呢,你就当是我在考校你吧,好好给我说说关于我的事情,看看你是否用心了。”
碧渝不疑有他,噼里啪啦说开了。
随着碧渝的话,那些闪过脑海的零星片段链接起来了,许是这个身体主人的记忆,总之一切都铺天盖地而来。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主人叫费靖月,是顺安朝步军统领费墨阳唯一的嫡女,母亲是当朝副阁老傅景阳的嫡女,家中还有一个同母的亲哥哥,排行老二,一个异母的大哥,两个异母的姐姐,一个异母的妹妹,听碧渝款款道来,叶娴对“自己”也了解了大概。
“那父亲司什么职?”虽说有了这个身体的记忆,可记忆里这身体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虽说比较早熟,可对于很多形势上的事情却不甚很懂,而叶娴根本不知道顺安王朝的任何事情,必须要打听清楚。
“老爷官司步军统领,前年才从东南边疆调回京都,统御京都禁卫军,负责拱卫京都安全。”
这费家可不能小觑,虽说步军统领不算个高官,可却是实打实的实权,最重要的是,费墨阳故去的嫡姐是当朝承顺皇帝亲自追封的纯善孝仁恭敬皇后,就是当今皇后也要尊她为长,所以说费家也可算是顺安朝炙手可热的家族。
“那家里的情况呢,你给我好好说说。”这样显赫的家族,宅里的事情更是盘根错节,若是自己漏了馅,免不得有些心怀叵测的人。
“除了夫人,家里还有舒姨娘、秦姨娘、崔姨娘,她三人以舒姨娘为首,因为她是大公子的生母,又生了大小姐,很是得宠。另外两位姨娘,秦姨娘只出了二小姐,崔姨娘也只生了四小姐,比不得她有子。”
听着碧渝的话好像很不以为然。叶娴,如今的费靖月却是听懂了,有三房妾室,还有四个庶出的兄妹,恐怕这个家庭也不太平。而自己是嫡女,还有一个嫡子,恐怕便也是这些人恨恶的人。
她草草吃完粥,打发了碧渝出去,自己坐在床边思索......
如今自己的处境是当真不好,此时她已经融合了费靖月所有的记忆,昨日自己之所以醉酒,是被大公子激的,而在自己醉倒的前一刻,她分明看见大公子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耳边似乎还听见大姐姐轻声的笑语:“傻妹妹,你死了费家就没有嫡女了,那太后的旨意可如何是好,看来只有姐姐代你入宫了。”
这是谋杀,绝对的谋杀。费靖月如今缓过劲来,这原本的小丫头不知道,可自己这个现代人还不懂吗,那些形形*的宅斗文看了多少,自己的父母都是机关干部,这些龌蹉的事情看了多少,这样还不明白吗,分明是昨日太后的旨意让这兄妹二人起了杀意,想要代替自己入宫侍读呢。
说起这太后的旨意,昨日便是宫里的宋公公来宣读太后旨意的。
其实费家也早有耳闻,太后有意让费家的嫡女费靖月入宫给公主侍读,原来是皇帝最宠爱的明月公主许给了大漠的六皇子。
这明月公主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女儿,因为宠爱,很小便送去西昌国游学,学识渊博,可是对女红、刺绣、甚至琴棋书画却不甚精通,现下被许给了大漠未来的继承人,当然需要恶补,所以才有了太后的懿旨,因为自己身份不俗,所以被选入宫侍读。
但是由于皇后抱恙在身,公主在一旁侍疾,所以昨日也就是来宣个口谕,但是这却是惹来费靖月杀身之祸的源头。
费靖月冷笑一声,既然我承了这主人的身子,却是万万不能再认人宰割了,过去这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连庶子庶女都想取而代之,可自己这个现代精英可怎么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她这厢正想着,碧渝打了水过来了,她温顺的任由碧渝给她梳洗,面上却不露一点半点,碧渝一边给她挽着发髻,一边说,“小姐如今醒了,是不是要通知老爷夫人过来。”费靖月摇头,“怎可劳烦父母亲,你给我梳洗打扮好了我自去拜见告罪。”
碧渝有些惊诧,今日小姐怎么变得不太一样了,往日的小姐断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老太太不欢喜。
费靖月的母亲是当家主母,可这也只是明面上而已,实际上大小事真正做主的人是费家老太太,费老太太是太宗皇帝钦赐的一品诰命,又是纯善仁孝恭敬皇后的生母,地位超然,虽说虔心礼佛,许多事情都不会过问,可父母亲却是不敢在她面前越矩,往日这丫头向来与这祖母不亲近,怕她凶悍。
可如今的费靖月却知道,母亲怯懦,父亲公事繁忙,她在这里不能指望谁,老太太才是她在这家里立足的依靠,不管真心假意,必须要赢得老太太的支持,想及此处,她吩咐碧渝道:“将我那方庆州双梅砚取来,我们先去看望祖母。”
这小姐果真不一样了,这庆州双梅砚可是二少爷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往日小姐宝贝得不行,任谁伸手都不给,今日却要主动拿出来,看是要送去给老太太,这老太太不是小姐最不愿意见的人吗,难道这漠北的酒如此烈性,小姐酒还没醒?
看碧渝的样子,费靖月多多少少猜出她的想法,道:“还愣着干什么,再晚可就不一定能见着祖母了。”
碧渝诺诺的去取了,她拿起桌上的兰花香脂浅浅的抹在葱白嫩滑的手上,暗暗发誓,小靖月,虽说你已经香消玉殒,不知在何方,可我必定会护你所爱,挫你所恨,算是承你身体的情了。
费靖月住的是碧螺院,距离老太太的磬佛堂有一刻钟的路程,费靖月携了碧渝,带了那方庆州砚向磬佛堂行去,临走之前她着了个丫头通知碧落院所有的丫鬟妈妈到正厅等待,她要好好整顿下院子,之前的靖月可是没有少吃他们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