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次,别挡我路,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
眼神微微一凝,被吕奉天称作燕南征老者脸上微微一笑,随后朝着街边走去,真的就给吕奉天让出了一条路。
“吕尚书,过几天,来皇宫一趟。”
“你不说,我也会去。”
“好,到时候燕某必倒履相迎,再会!”
看着那一抹远去的青色身影,再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吕奉天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大步朝吕府方向行去。
……
夜寒、月明、风静,独上西楼。
将吕放轻轻的放在软榻上,吕奉天看着儿子那枯槁得几乎皮包骨头一样的脸庞,眼中悄然闪过一搂悲意。
“难道,这都是命吗?”
一只手抵住吕放的后心,淡淡的白色光点自他手掌中闪现,随后进入了吕放的体内,不断滋润着他那已经枯萎的经脉,为这个几乎已经与死人无异的少年,重新接续上一缕微弱的生机。
当吕放那双紧紧闭合的双眼再一次睁开的时候,天光已经彻底放亮。
“不!”
一声带着惊恐的虚弱呼唤,从吕放口中响起,随后他猛然睁眼从上弹起。
但人才刚刚一动,全身上下根本提不起半点力道的他,重新又摔回了榻上。
“父亲?”
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吕放,一抬眼就望见那站在窗边欣赏雪景的白色身影。
可当他一见到吕奉天转过身后,两眼不禁重重一缩:“父……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吕奉天,再也没有半点中年人的模样,原本那乌黑的头发,已有一半变成花白颜色。就连眼角,也生出了数道皱纹。
“我怎么了,难道你还没想起来吗?”
这一声带着三分冷淡的话,顿时令吕放如遭遇雷击,整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父亲,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蓉蓉呢?”
有些哀伤的望了吕放一眼,吕奉天缓缓摇了摇头:“那并不是一噩梦,你所梦到的一切,昨晚都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这句话,仿若当头一棒,把吕放砸得眼前猛然一黑。
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抬看看向了吕奉天那双清冷的面孔,吕放无力的垂下了头颅。
十根手指紧紧的扣在掌心,连滴滴鲜血顺着被抠破的掌心淌下,也恍若未觉。
吕放的身体,不断在打着摆子。
而吕奉天,就这么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他。
“昨晚,你确实在纪府中发狂,也确实杀了纪涣,杀了纪宁,杀了纪府很多人,这都是你做过的。”
非但没有开解吕放,吕奉天反而在他的伤口上重重撒了一把盐。
“我不会劝你,因为我不懂怎么劝人。”
一声长叹,吕奉天轻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从此以后,你能把你的蓉蓉给忘掉吗?”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伸手抹去嘴角那丝咳出的血线,吕放惨然一笑:“父亲,你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但她会把你忘掉的。”
怜悯的望了吕放一眼,吕奉天怅然道:“你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更不会知道,太上道的忘情天书,有多么可怕!”
“父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沉默的摇了摇头,吕奉天转身朝门口走去,头也不回的给吕放留下一句话:“想清楚自己能不能就此放下,想明白以后,自己去书房见我,想死的话,刀在桌子上。”
吕奉天走了,这间屋子里重新恢复了一片安静。
当吕放的眼睛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那柄黑色弯刀,他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咳嗽了起来。
那柄黑色的弯刀,他自然不会忘记,在他刚刚那一场噩梦中,他就是用这柄尾端连着锁链的黑色弯刀,在纪府中杀了无数人的。
就连他那位岳父,以及向来不待见他的大舅哥,都全部死在这柄弯刀之下。
不止如此,就连他昨夜淋过一桶井水之后,转身看到的那个黑色人影,林画师那张变得苍老的面孔,甚至于此后所发生的一切,只要他亲身所经历,亲耳所听到的,他全都没有忘。
“阴谋,这是一个阴谋!”
想到纪芙蓉最后看着自己那充满仇恨的眼神,吕放只觉自己的心口一阵剧痛,刻骨铭心的痛。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蓉蓉,你在哪?”
咳嗽声中,吕放挣扎着想走出这间屋子,但他的双脚刚甫一接触到地面,整个人直接软倒在地。
此时的他,甚至比当初在四象圣宗被苏清河一吼震散真气的时候,更为虚弱。
挣扎着朝门口处爬去,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间屋子,他想去找他的妻子。
一寸、一尺,足足在地上爬了近半柱香的时间,他终于爬到了门口处。
但趴在地上的吕放,却根本无力站起,徒劳的推开两扇木门之后,一阵寒风猛然令他的身体打起了摆子。
屋外,下起了雪,洁白的雪。
想起曾经和妻子在雪地中嬉闹的一幕幕,吕放心底再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撕心裂肺的痛。
趴在地上,茫然的望着漫天风雪,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有生以来,吕放第一次味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孤独。
带着浓重寒意的白色,彻底熄灭了他心里那丝想去寻找妻子的冲动。
到处都是雪,他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怎么去找自己的妻子?
“汪!汪!”
几声带着稚气的犬吠声响起,一道欢快的黑影顺着堆满积雪的木质楼梯,一路跑到了吕放的身边。
“旺财!”
见到这只小黑狗咬着自己的衣角,一付想把自己给拉起来的模样,吕放惨然一笑,抬手将这只小黑狗给丢出屋子,费力的伸手关上了两扇木门。
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淌下。
虽然还是少年,但此时的吕放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沉沉的死气,再无半点生机。
“忘了她?”
捂着自己的胸口,吕放无力的笑了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忘掉?我不想忘,不愿忘,更……不能忘!我要去找她,把她找回来!”
但想到自己如今几乎就是个废人,他最终只能恨恨一拳砸在地上,地面没有被这一拳打出半点痕迹,反而被地上的木茬给刺破了手。
“她会原谅我吗?”
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在这栋寂静的房间里悄然响起,孤单、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