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宫越鼓动起了玄阴尸宗这些弟子们热情的同时，与玄阴尸宗这一幕相似的场面，在这自荒原上大大小小近百个宗门驻地之内，几乎都在上演着。
因为今天，就是这近百个宗门派出弟子进入上古秘境的时候。
被这些人惦记了整整十年的上古秘境，就在今天，即将正式开启。
一身华丽的紫金道袍，玄阴尸宗的掌教真人南宫越一人飞在最前方带队，在他的身后，是整整一百名脚踏黑云的精英弟子。
法术这种东西，本质上是由法力勾连天地元气凝聚而成。
而纵云术这种法术，并不算什么秘传，可谓是每个宗门人手一份的必修课。
但这种法术一不是什么高深法门，二不是什么攻击法术，三来法术结构又比较松散。
所以，当这种法术一旦碰到同质同源的法术时，很容易互相勾连成一片。
由一百朵黑云连成的一大片乌云飞快在天空中划过，在这种万云腾空、各色光团、剑影满天齐舞的时候，玄阴尸宗这一行人，倒还真就生出了几分威势。
这么大一团漆黑如墨的从脑袋上方飞过，几乎就等于是在红果果的宣扬着一句话：我们是邪魔外道……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想，出于大大小小近百个宗门之间某种无声的默契，在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人脑残的去提什么正邪不两立。
因利而聚，因利而散，细究种种缘由，一切皆是因利而起。
睁大了一双眼睛，不断朝在空中错身而过的一团团云气上观望着，试图想找出一些记忆中比较熟悉的面孔。
但直到方哲几乎把自己的眼睛都给花掉，也没有看到半个曾经熟悉的人。
天上的风很烈，看着燕胧月柔顺的发丝随风飞扬，嗅着从她身上的隐隐幽香，方哲心中不禁一阵惆怅：想不到十二年过去，离我最近的居然会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即将进入所谓的上古秘境，或许是因为即将迎来一场残酷的厮杀，又或许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愫，方哲脚下踩着黑云站在燕胧月身后，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的种种。
十六岁重生于这个世界，先后两次废功，娶得，父亲战死，幼弟失踪，甚至此时他连孩子都可能已经有了，只不过那孩子与他或她的母亲，此时都在太上道宗……
十几年所经历过的一切，好似走马灯一般飞快的在方哲脑海中转个不停，忆起过往生涯中那一幕幕或是有心无力，或是随波逐流，或是听之任之的片段，方哲的心绪一时间纷乱如麻。
想，不由自主的想，不断的想。
方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处时候想起这么多往事，但此时的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想到了林忘忧，想到了纪芙蓉，想到了吕奉天，想到了吕骏，想到了纪宁，想到了吕夫人，想到了沈蒙，想到了慕容烟，想到了燕胧月……
每想到一个人，每想起一段难以忘怀，或是难以释怀的过往，方哲都会有种想要仰天咆哮的冲动，但偏偏他的理智还没有全部失去，所以他只能强行克制着、压制着，直到……他彻底失控的那一刹那。
“你的心，似乎很乱。”
然而，令方哲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一双眼睛已经隐隐发红的时候，于那不经意的一抬头间，他却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同时也是一双很冷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燕胧月。
“燕胧月……”
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个名字之后，方哲忽然感觉到刚刚那还尚且纷乱如麻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忽然为之一静。
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这种事本不稀奇。
但偏偏燕胧月从方哲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她整个人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从方哲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令她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在玄阴尸宗修行十二年，这个五官轮廓有些阴柔的方哲，更是与她在玉竹峰几乎一起生活了十年。
但在过往的十年之间，每次方哲都叫她燕师姐，直接叫她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望着方哲那双眼睛，燕胧月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这种错觉，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并不是第一次在燕胧月的心头浮起。
然而，却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令燕胧月认为那种错觉……它不再是一种错觉。
黑云之上，于蓦然回首间，那不经意的一瞥中，燕胧月悄然攥紧了手中长剑。
在十二年前，在她还没有拜入玄阴尸宗之前，她向来习惯将长剑负于背后，直到……她经历了此生以来最不愿回首的那一幕……
没有丝毫来由，甚至根本没有半点证据，但燕胧月此时望着方哲那双眼睛，几乎可以百分百的断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她一直想要寻找的人。
因为，这两个男人之间，有着某种相同的东西。
尽管从头到脚全部换了一幅模样，但有些东西，却是换不掉的。
比如，眼神。
人可以相似，眼神也可以相似。
但这种眼神，燕胧月有生以来，却只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那个人——就是吕放。
痴迷之余，带着几分贪婪，几分占有欲，以及一缕微不可察的霸道……
很难想像，在一个眼神里，可以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情感。
但就是这种一模一样的眼神，燕胧月当初在四象圣宗被吕放纠缠时，却见到过无数次。
曾经，她见到这种眼神的时候，有的仅仅只是厌恶。
而此时，当她再次见到了这个眼神，却本能般的想拔剑。
“你……是他！”
没来由的这句话顺着狂风飘入耳中，但望着燕胧月那双清冷中夹杂着几缕恨意的双眸，方哲很清楚她说的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燕胧月的这句话，并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很明显，她已经确定了——方哲就是吕放。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能般的想开口说不是，但看着燕胧月眼睛，方哲想起了过往十二年里，这个漂亮的女人脸上没有露出过半丝笑意，他这句‘我不是’出口之后，却变成了另外三个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