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季岸和江舟都失眠了。
到了大半夜,一阵大风吹过,竟下起了大雨。
江舟躺在床上,直挺挺的,像一具尸体。黑暗中,她睁着眼,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江舟有一种直觉,这一切都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季岸、周映光他们有秘密。特别是季岸,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她之前站在外面,敲门前,听到了一点他们之间的对话。
忽然又想起那通电话,成闫说:
“周齐光,是一名生物学家。毕业于中科大,12年前,跟随丁义博教授加入了一个癌症药物的开发团队,四年后,便失踪了,包括教授在内的13位研究员,全部没了音讯。”
周齐光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
他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那么其他的研究员呢?
问题太多了,交织在一起,江舟觉得头有些疼。
不知道季岸睡了没。
刚才,她嚣张地说,“脱啊,不是要洗澡么?”
这个男人,居然真的脱了裤子,坦坦荡荡地开始冲澡。
她享受了一场很棒的视觉盛宴。
到后来,是她投降了,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流鼻血。
可以,这男人真够野。
喝最烈的酒,驯最野的男人。
她走下床,站在那面阻隔她与季岸之间的那墙前。
“咚咚咚----”伸出手,圈起拳头,轻轻的扣。
无人回应。
她收手,重新躺回床上。
她想回上海一趟。
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电话接通了。
“帮我订一张回去的机票。”江舟沉吟了一下,“三天后。”
……
季岸躺在床上,听到江舟扣墙的声音。
翻了个身,不去理会。
果然,一会儿就安静了。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也没有停下。
……
江舟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小米粥、鸡蛋和豆浆。
无奈。
所以季岸到底有多喜欢吃这些?
觉得腻,但是早饭怎么都要吃一点。
江舟咂咂嘴,对正站在出访的某人说,“给我一小碟鲜酱油,谢谢。”
说完便走过去看他,还没走到厨房,便闻到一股鱼腥味,原来他正在杀鱼。
“我帮你?”季岸抬起满是血污的手。
“诶算了,我自己来好了。”她可不想拿到一个沾满鱼腥味的碟子。
倒好酱油,剥好鸡蛋,轻轻沾一点,咬一口。
真是美味。
虽然这样很不健康。
“中午要吃鱼吗?”江舟问。
“山药鲫鱼汤。”季岸回答。
又是鱼汤,不过她喜欢。
江舟怂怂鼻子,仔细地嗅,“我怎么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混合着鱼腥,江舟有股难言的反胃感。
“估计是旁边有人在熬中药。”
江舟沉思,“夷山人很喜欢用中药吗?”
“附近的山上有很多中药,家家户户都有。”季岸回答。
“那这儿也有咯?”江舟问。
“嗯。”季岸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
“这么说来,大家更相信中医是吗?”江舟问出了季岸没有说出来的话。
“嗯。”季岸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她是个西医。
“中医西医,都以救人为目的。中医辨证,西医辨病,是用药的双重理论。”
江舟突然想到自己在凤姨家喝的汤,接着问,“大家都会根据自己的经验用中药吗?全是山上采的?做菜煲汤也会用?”
“嗯。”季岸回答。
江舟沉思了一下,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说完便匆匆跑上楼。
不一会儿,江舟拿着纸笔下来,开始写什么。
很久,季岸处理完鱼,见她还在奋笔疾书,忍不住走过去看她。
字如其人,果然没错。
江舟的字和她的人一样,潇洒飘逸,带着一股肆意张扬。
“孕妇禁用中药:巴豆、芦荟、芫花、大戟、商陆、牵牛子、瓜蒂、闹羊花、干漆、莪术、皂荚……孕妇慎用中药:大黄、芒硝、桃仁、红花、槐实、苏木、半夏、天南星、肉桂……”
原来她正在给村长的儿媳妇列单子。
“好了,”江舟放下笔,“终于写完了。”
她将单子折好,放到一边。
“以防万一。女人生个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可别再多受些罪。”江舟说。
“没想到你中医也不错。”季岸说。
江舟睨了他一眼,“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了?”
“江舟!”屋外,传来周映光急切的呼喊。
“江舟!”还有阿英的。
季岸和江舟连忙去看,只见大雨中,阿英打着伞,周映光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
“怎么了?”江舟上前,查看女人的症状。
“她浑身湿透地走进我店里,刚进来就晕过去了。”周映光快速回答。
“那个时候我刚好在铺里卖栗子,然后映光哥就叫上我,带她一起回来。”
江舟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滚烫,在发烧,应该是淋了雨的缘故,身体虚弱,体力不支,便晕倒了。
“她发烧了。快,把她抱到楼上去。”江舟对周映光说。
“好!”周映光回答。
“你去拿点毛巾来,还有冰块。”江舟对季岸说。
“嗯。”季岸回答。
江舟急忙跟上来,见阿英还杵在那儿,“阿英,你也来,我需要你帮我一起给她换衣服擦身体。”
“好,我来了!”阿英也跟了上去。
给她脱了衣服,江舟正好给她量了体温,39摄氏度。
已经是高热了。
39摄氏度及以上的高烧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等下,先别给她穿衣服,盖好被子。”阿英刚要给她穿衣服,便被江舟阻止了。
“哦。”
周映光和季岸还等在门外。
“周映光,你去把我房间里红色的行李箱给我搬来。门没锁!季岸,你去炖你的鱼汤!”
“好!”
周映光打开门,拖着箱子,箱子老重,直到看着江舟打开行李箱,里面密密麻麻居然全是药。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江舟对看着傻站着的周映光,说道。
“她的体温很高,你去用32-36摄氏度的温水给她给她擦四肢、胸、背、颈。”
“好!”
江舟说完,也去用毛巾包住冰袋,敷在她的前额处。用凉水浸过并拧干的毛巾敷在她的浅表大动脉处。
浅表大动脉主要是指颈旁、腹股沟、腋窝和腘窝。
39摄氏度的高烧,必须积极降温。
但是,江舟不了解她有过什么病史,不敢轻易用退热药物肌肉注射给她降温。
只能用物理降温的方法。
她的嘴唇很干,应该是高热导致失水。
江舟给她注射了葡萄糖。
阿英乖巧地一直给她擦身降温,江舟起身,对阿英说,“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声。”
“嗯!”阿英回答,“我会照顾好她的。”
……
“怎么样?”周映光问。
“39℃。不知道病史,所以不敢药物降温,阿英正在帮忙擦身物理降温。能退热就好,不然,得上医院。”
“嗯。”周映光回答,脸色不太好。
江舟看着他。
感受到江舟的目光,周映光解释,“她就倒在我面前,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那你就在这儿守着吧。”
江舟下楼,去厨房找季岸。她叫他熬汤,为了这女孩醒来后能喝上,补充能量。
还有就是,她想喝。
季岸站在厨房里,撑着灶台,耐心的等待。
江舟突然感觉到一种温柔。
“还要熬多久?”江舟走上前,站在他的身后。
“还有一会儿。”季岸说。
“别放什么中药。”江舟补充。
“好。”季岸应允。
窗外的雨还是没有一点变小的样子,江舟凑近,将头靠在季岸宽厚的背上,她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
“江舟。”
“嗯?”
“这样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我什么都没干。没碰你、没摸你,还想怎么样?”
鱼汤的香气氤氲着,窗外下着雨,两个人静默在那儿,像一幅画。
季岸微微欠过身,江舟便抬起了头。
他这是在拒绝她呢。
“我后天要回上海一趟,你送送我么?”江舟盯着他的背,说。
“好。”回答的毫无感情。
江舟不死心,“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干脆利落。
“可我会想你……的身体。”
她只沉沦于肉欲。
其他的,她不会想,也不敢想。
她不敢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季岸身上,尽管他可以让她的身体苏醒。
但是,能让她苏醒的,或许还有别人。
……
江舟把阿英叫下来喝鱼汤,还有周映光,他们两个守了很久。
没想到还没进屋,阿英便跑了过来,惊喜地说她好像退烧了。
江舟去查看,果然退烧了,便和阿英一起给她穿了衣服。
衣服是周映光的,裤子是江舟的,江舟实在不喜欢自己的衣服被别人穿在身上。
女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雨天,天黑得快。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阿英,她一直待在屋里。
“醒了醒了!”阿英在楼梯上,喊楼下的人。
“你感觉怎么样?”江舟问。
“我……好多了。这是哪儿?”女孩茫然。
“这是我家,我叫周映光。你在我的店里晕倒了,她是江舟,是住在我家的医生,他是季岸,还有这个小姑娘是阿英,是她们救了你。”周映光说了一大堆。
“周映光……”女孩重复,“谢谢你们。我叫……伊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