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远舟洞悉她的心思，安抚道：“你放心吧，孩子们有爸爸妈妈照顾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他们看不到你，有些失落。”
“他们问我你是怎么回的？”向阳抽泣了两下，将脸颊的湿润擦了擦。她跟蒋远舟现在这样，孩子们还什么不知道。就怕知道了，事情会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蒋远舟自然有他应付的办法。
“我跟他们说你生病了，最近要好好休息。他们很担心，让我好好照顾你。”
向阳闻言，猛吸一口气。
那两个孩子，真的是天底下最懂事的孩子了。
蒋远舟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医生在之前特意嘱咐过不让向阳情绪起伏太大。他现在提孩子的事情，不就是专门戳向阳伤口处吗？转念，他脱口说道：“明天我带你去墓园看爸爸。”
“什么？”向阳听得有些不真切。
“我说，明天去墓园看爸爸。”蒋远舟说：“你不是一直念着这件事吗？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就带你去。”
向阳嘴巴微张，脸上满是诧异。双眸瞪圆地望着蒋远舟。睫毛还挂着泪水，一眨一眨的。她怔怔道：“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她清楚蒋远舟的脾性，他决定的事情就无法再做改变。
这么一个扭转，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蒋远舟看她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一时忘记他们之间还在闹别扭。就照着往日最熟悉习惯的动作，揉了揉她的头。“傻瓜，你想做的事情我当然会满足你的。”
双眸对视后，两个人同时怔住，脑海里同时浮现起往日的美好时光。这些都不过是最熟悉简单的亲昵，却隔着时间让觉得怀念。蒋远舟僵硬地摆动着身体，将手抽回来，将尴尬打破：“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赶紧睡吧，医生说过你要多休息。”
“那……那你呢？”
“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蒋远舟平静说道，始终坐在她床的对面。
向阳微颔首，便将被子蒙上脸，阖上眼眸。不论心口的位置跳的有多用力，她都装作平静模样。
这一夜，又是漫长的一夜。
翌日，蒋远舟如约带着向阳去了墓园。
通往山上的路上不如平路那般好行走，蜿蜒崎岖，不断向上的石阶被人踩得光滑透亮。山上的空气还带着几分稀薄，每呼出的气很快就散成白雾。
许是好久没有锻炼了，路才走到一半。向阳的气息就开始不均匀了，脸上涨得嫩红，身上溢出一层薄汗来。
蒋远舟陪同在旁，要比她慢一步，守在她身后。见她这样，喊住她，将随身准备的水杯递上前：“先喝口水，歇一歇吧。往上还有一截路要走呢。”满是心疼的盯着向阳。
向阳接过，抿了口水。液体滑入身体后，多少舒畅不少。她晃头，坚持道：“没事，很快就到了。我还能走下去的。”为了证明，抬步继续往前，一步一步走的坚定。她低着头看着自己不听攀上的步伐，她已经错过了爸爸的葬礼，没道理连这点路都坚持不下来。
她可以的。
绕着山路，兜兜转转半圈后，总算是走到了向震宇的墓碑前。
正如蒋远舟所保证的那样，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好。
“爸爸……”向阳对着石碑深深地唤了一句，毫无预兆的，热泪顺着脸庞滑落。来之前，她的心情都是平稳的。可再看到石碑的那一刻，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哭了。
时间能淡化悲伤，却抹不去伤口。
向震宇的离去就像是在向阳的心口上戳了个无底洞。很痛，连着心口，五脏六腑都在跟着作痛。甚至连着嗓子眼都些腥甜，只怕一开口真的会吐出血来。向阳觉得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忘记和放下。越是挣扎，就越是被强力束缚着。
肩膀颤抖的厉害，泣不成声。
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就这么离开了呢？
“爸爸，爸爸……”一连着又是好几声的呼唤。
站在他身后的蒋远舟见她略有摇晃的身形，害怕她跌倒。快步走上前将她拥住，抓住她的胳膊，紧紧抓住，仿佛自己一松手，人就真的会凭空消失在眼前，“向阳，我们走吧。改天我还会带你来这里的。”
“我不。”向阳哭喊道。
蒋远舟呼吸促了些，眉头紧皱。
此时，天空忽然下起雨。沥青的地面上很快被染成另外一个颜色，雨水不断向下坠落。像是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场景，猝不及防。
雨势越演越烈。
“向阳，下雨了。你听话，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淋不了这么大的雨，我保证，我肯定还会带你来的。”架着向阳的身体，执意的拽着她往前走。
忽然，感觉手间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让他一时失手，人从他怀里跑开。
“向阳，你听话，跟我回家！”将手再次声响她。
他们又陷入到这样的僵局里。
“我不——”向阳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隔着距离，向阳用尽力气对着他嘶吼，“蒋远舟你忘记了吗？我已经没有家了，我的家都被你给毁了。你现在说带我回家？你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把我囚禁起来而已！”
见到向震宇，就再一次的把最不美好的回忆给勾勒。
向阳内心的野兽再次被召唤出来。
每一句话都是最无情的字句，如同锋利尖锐的镰刀，硬生地将两人紧密的关系分开。
“蒋远舟，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吗？你为什么连着我爸爸都不放过？是他做错了什么还是因为我？你要是觉得我碍眼，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不是的……”蒋远舟的声音很弱，几乎都埋在雨水中。
“那是什么？”她残忍笑道，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水。“到头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永远都是那个一无所知的人。”其实向阳心里面隐约都感觉到所有事情还藏着什么，这里面所藏匿的东西，蒋远舟是清楚的。
只是，他从未分享给她。
她就永远是圈子外的那个人。
她实在做不到不去恨，不会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