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姑姑是罗氏身边的老人了,跟着罗氏风风雨雨走了这样多年,见过了多少事,能将她气成这样,只怕的确是季珊太过分了。
寻思了一阵子,季瑶蹙眉问道:“她将咱们院子里的人带走了?”
“正是,二姑娘说自己院子里人手不够,又不肯让二太太拨些人去,便将咱们院子里的二等侍女都叫了去。她若是真心用咱们院子里的人,也就罢了。进了二姑娘院子,就给寻了莫须有的错处,狠狠的给打了一顿,如今带着伤还不敢回来。”
季瑶听着任姑姑的话,已然勃然大怒:“什么东西,耍威风也敢耍到我这里来?!”季珊生性刁蛮,一直最得老太太欢心,兼之掌事的是她母亲,而原主这个正经的小姐为了讨好姜氏又惯常是捧着她,导致了季珊早就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了。
现在季瑶替了原主,活生生将季珊的风头给压了下去,她如何能忍?想到自己去平南侯府前,季珊那发狠的话,季瑶也是勾起了冷笑来:“她以为我唤她一声姐姐,她就真能降服我?”
季瑶几乎从没跟季珊计较过什么,就算是当时在平南侯府,她当着雅南的面瞎逼逼,季瑶都没有将她如何,但现在,季瑶是真的不打算忍她了。看在她是个孩子的份上,对她诸多包容,但现实真是把季瑶的脸都给抽肿了——有些白眼狼,你包容什么她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说不定还要恨你。再怎么是孩子,她也十二岁了,基本的判断是非能力应该有了,熊起来没个边际如何是好?况且就算她恼自己,跟下面的人又有什么干系?
深深觉得自己前些日子真是太幼稚太森破,没有让季珊知道自己的厉害,导致她现在胆子越来越肥,趁着自己不在敢发落自己院子里的人。这样想着,季瑶便冷笑起来:“弄画,你想法子,将我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事给散出去。”
弄画应了便出去了,季瑶又引了任姑姑坐下:“姑姑别自责,这事怨不了姑姑。她是姑娘,姑姑是下面的人,怎好跟她生气?太太身子不好,也不该为了这事去叨扰,老爷忙着朝中的事,更是无暇管着。”说到这里,她又关切问道,“晖哥儿好些了吗?”
“好了一些,只是还是离不得药,烜大奶奶日日守在床前,哪里有闲心分神呢?”任姑姑叹了一声,“姑娘仔细一些才是,二姑娘是冲着姑娘来的。”
季瑶微微一笑,旋即说道:“姑姑且去她院子里一趟,直接将人领回来,若是有人敢问,你只说是我的意思就是了,她若心中不痛快,叫她冲着我来,别对下面的人使气。”
任姑姑忙去了,不多时,便领回来四个丫头。这四人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来,但行动间有些别扭,估计是伤在了屁股上。
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导致她们遭了这场劫数,季瑶叹了一声:“罢了,你们都好好回去休息,过几日养好了伤,再来当差吧。”又吩咐人多给她们三月的例银后,这才懒洋洋的坐在了临窗的贵妃床上看书:“知书,你去库中,取一瓶玫瑰膏子来,咱们今日就请君入瓮,好好教训一下咱们家二姑娘。”
知书将玫瑰露收在妆奁里,去拿了玫瑰膏子来,又取了些东西来,见季瑶捣鼓了半天,这才勉强弄好了。搁在自己身边的案几上,正在行动间,就听见外面有人通传:“二姑娘来了。”
果然来了!季瑶忙搁了书坐直了身子,见季珊飞快的走进来,一身浅桃色半臂,长发梳成辫子,她原本美艳,带着几分怒意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漂亮。
“姐姐怎么了?”季瑶佯作不解,“你我姐妹这样多日子不见,姐姐就这样来迎我?”
“你要我怎么迎你?”季珊冷笑着反问,很是刻薄的样子,“还叫我姐姐呢,你回来趁我去向祖母请安了,便将人从我院子里叫走,问过我了么?”
季瑶盈盈笑道:“那姐姐将人从我院子里叫走,是问过我了?”
季珊脸上一红,那日季瑶被霍老太太命人接走,她怎么想心中都不痛快,她素来是府上最好的,季瑶也敢和她比肩?越想越觉得心中不痛快的季珊如何能忍?等季瑶一走,那股子恶气几乎喷薄而出,转身就将季瑶院子里的人给叫走了,搁在自己院子里那一通折辱。
今日刚回了院子,就听说任姑姑将人给带走了,又气又惊,也不多细想,便来了这里和季瑶扯皮。
见季珊脸上顿红,季瑶很淡定的让开了身子:“姐姐坐吧。”又让人上了茶,这才从身边拿起羊脂玉瓶,“姐姐来得正好,试试这东西吧。”
“什么东西?”季珊蹙了蹙眉头,下意识觉得季瑶没安好心,但又想到来这里的时候,听见了小丫鬟的窃窃私语:“你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可真是好东西啊。”季瑶很大方的一笑,“波斯国进贡的玫瑰露,皇后娘娘心情好,赏了我六瓶,还赏了我一副赤金镶珠宝九凤翠钿头面,前几日我随大姐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之时,娘娘说我得眼缘,又送了我一些娘娘常用的香料。”季瑶不动声色的说道,“司琴,你去拿一盒来给二姑娘。”
季珊神色顿变,那样子俗称羡慕嫉妒恨。季瑶也只当做没有看到,季珊的性子她了解,是个小女孩儿,因为自小娇惯着长大,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的。而她的妒忌心很重,对于那些子本来不如自己但却超过自己的人表示了莫大的恨意。
看着司琴去拿了一个锦盒出来,甫一打开,便闻见一股妩媚甘甜的气息,不必细想便知道定是珍品。况且皇后什么身份,能说季瑶得自己眼缘,必然是很喜欢她了。
季珊心中恨得发苦,季瑶从小什么都不如自己,从来都是被自己压在下面的,为什么她病了一场,便要将自己的东西都给夺走。明明祖母更喜欢自己,为什么霍老太太对她青眼有加,连皇后娘娘都说喜欢她?
越想越恨的季珊怒意几乎到达了顶峰,心中愈发的觉得是季瑶抢走自己应得的东西,或许她还在霍老太太跟前进了谗言……
中二病时期的脑补功力都是挺强大的,敏感多疑,而季珊将这点发挥到了极致,一时看着季瑶的目光便不善起来:“你和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季瑶佯作不解,“姐姐若是喜欢,就拿一些去吧,只是这玫瑰露金贵,我便不给姐姐了。”
季珊腾地站起来:“难道就你配用,我不配用吗?季瑶,你这拐着弯骂人是什么意思?”
“我没说你不配。”季瑶淡淡说道,又抬头看着她,“不过皇后娘娘赏赐之时,并没有提到你,大抵觉得,姐姐的确不配吧。”
“你再说一次!”季珊怒道,指着季瑶便不依不饶了,季瑶也只当做没有听到,取了羊脂玉瓶在手,慢吞吞的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娘娘的意思,你问我也不知。”
季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你……”
季瑶冷笑道:“这华帷凤翥你若要就拿走,只是另有一事,你打了我院子里的人,算是什么规矩?我院子里的没有错处不说,即便是有,放着任姑姑还在,你却来发落,仗的是谁?姐姐往后还是少来,我们这里庙小,供不起姐姐这尊菩萨。”
她轻声细语仿佛春雨般润泽,但这话却含着不容回绝的气势。季珊也给堵了话头,咬着下唇根本不敢回话。季瑶将羊脂玉瓶搁在案几上,又不动声色的补了一刀:“姐姐什么都比我好,可惜命没有我好,若是托生在太太肚里,怕也有这样的待遇。”
季珊原本就是个中二病末期患者了,这个年龄绝不会容许有人说自己不好,而季瑶这话虽没有说她不好,但却说是因为没有托生在罗氏肚里。她一向是将自己看得很高,但季瑶一句话便戳中了她的死穴——她是二房的姑娘,这侯府,是长房的,她有的一切都是季瑶该有的,不过是因为施舍,所以她和季瑶是一样的。
季珊一向眼高于顶,认为季瑶处处不如自己,但现在季瑶一句话却说了,是自己不如她,从出生便决定了不如她。季珊脑中那根弦崩掉,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季瑶轻轻摇头:“姐姐回去吧,我一人待着也好,清静。”
不,自己一直强过她,家中所有人都是疼自己的,别人也都会如此!季瑶说这话,也不过是找场子罢了!定是她,定是季瑶那日趁着自己走了,在霍老太太跟前说了什么,否则自己这样好,为何霍老太太不更看重自己?就因为这样,她踩着自己入了霍老太太的眼,又入了皇后的眼。入了皇后的眼,她会不会变成四殿下的妃子?
脑洞马力全开之下的季珊,脑中心中净是对季瑶的怨恨,一时小脸也胀红起来。季瑶经历过多少人的一辈子,见了这样的情形也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更是笑起来:“怎的,姐姐难道不这样以为?”
季珊咬了咬下唇,眼泪几欲夺眶,怒极之下上前一把便将羊脂玉瓶拂落在地,“啪”的一声摔碎了,玫瑰香味顿时四散开来:“这原本都是我的东西,你在皇后娘娘跟前进了什么谗言!”
屋中原本伺候着知书三人,并季珊的贴身侍女竹影,见了季珊冲上去不由分说便砸了玫瑰露,惊得连劝都不敢劝。季瑶冷了脸色,见季珊脸上满满的快慰:“你夺了我的东西,还敢在我跟前炫耀?你做梦!”
她话音未落,脸上已然挨了一着,“啪”的一声,打得季珊耳朵嗡嗡作响,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季瑶:“你敢打我?长幼有序,你竟敢打我!”
季瑶早已敛去了方才兔子一样乖顺的神色,指着她十分严厉的样子:“我怎么不敢?你是什么东西?敢使性子打碎皇后娘娘赏的东西?你这样拎不清,仗着二婶子宠你,你便轻狂得没了边际,成日和我为难也就罢了,今日你倒还变本加厉,天家赐的东西你也敢动?奴才们不敢打你,我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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