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打了季烽和季珊,狠狠的挫了二房的锐气,季瑶真是浑身都舒畅了起来。如今就只等着季玥那头撬开了那小厮的嘴,这样便能将二房扫地出门了。
只是一过八月,罗氏的咳疾便犯了,季瑶寸步不离,亲自侍奉汤药,连长平侯都是赞赏有加,只是收效甚微,病情反复缠绵,连宫中的太医被请来都没有什么大用。
“所以,嫂子的意思是,咱们去相国寺求一求,兴许有效?”对于楚氏的提议,季瑶始终都处在微醺的状态。她是三十一世纪的人,根本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对于这略显迷信的说法,也是报以无所谓的态度。
楚氏叹道:“总归太太如今吃药也见不了什么效,不如试一试,兴许还有大用呢。永乐伯府前些日子还送来了平安符,太太不如试试。”
罗氏半晌不语,又掩唇咳了一阵,季瑶忙给她抚背:“只是这光怪陆离的事,真的能信?”
还真不是季瑶不信,只因为她听说太多这样的事了。因为好几个世纪之前,还有人因为迷信而喝符水,结果怎么样,本来是感冒,结果生生将自己喝死的都有。
小姑子一向平和,但在这世上,倒像是跟自己怼上了,楚氏忙笑道:“太太拿个主意吧?”
“去试试吧。”好容易不咳了,罗氏抿了口水,抚着季瑶的鬓发:“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是为了瑶儿,我也得撑下去。若是守孝,瑶儿岂不是成了老姑娘?”
“娘说这些做什么?”季瑶忙掩了她的嘴,“娘必然会长命百岁的,不必担心这些。”
罗氏微笑:“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且去吧,我这一把老骨头,便也不去了。”
季瑶和楚氏这才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往外面去了。待两人一走,罗氏才一叹:“转眼瑶儿都要十三岁了,我还以为她是刚生下来那样小。”
“三姑娘如今知冷知热,太太还盼着是小孩子呢?”孙姑姑笑着宽慰,“翻过年便十三了,也该说人家了。”
“倒也是。”罗氏咳了几声,“我听闻,上次四殿下来府上,就只为了给瑶儿送东西?”孙姑姑在她身边多少年了,怎会不明白:“太太的意思……”
“四殿下是皇后娘娘膝下的,自幼充作嫡子教养,是众矢之的。况且上回皇后还赏了瑶儿东西,怕也是喜欢她的。若真如我想得那样,虽不失一个归宿,只是天家妇必然要受一辈子的委屈,看着夫君纳了一个又一个,皇后若真是有意,我又怎忍心瑶儿……”
“太太切莫多想才是,未必真的那样坏。但凡真是如此,太太若舍不得,便早早将三姑娘亲事说定了,没了这份荣耀,也就没了这份担忧。”
罗氏叹道:“罢了,阿锦,你替我告诉老爷,让他回来后来我这里一趟,也该给瑶儿物色各家的小子了。”
*
季瑶和楚氏两人一路到了相国寺,甫一进了门,便闻见了一股子檀香的馥郁气息,将这深秋的寒意都给驱散了几分。
待到进了大雄宝殿,看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季瑶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很渺小。她不信光怪陆离的事,但却又笃信善恶终有报的说法。人这种生物,并不是确定的不信什么相信什么,而是选择性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秉了香在手,季瑶也就跪在了蒲团之上,轻声道:“信女季氏,特来为母祈福,愿母亲往后再无病痛,平安喜乐一生。”说罢,作揖三次,这才起身将手中的香插/进大鼎之中。
耳边传来了诵经的声音,楚氏原本是个好佛的人,便要去听方丈讲佛,季瑶不爱这个,也就请小沙弥领自己去禅房休息一二了。
“施主似乎心中郁结?”小沙弥领着季瑶往禅房走去,看了季瑶一眼,还是道出了心中所想,“放眼俗尘,世人皆有不豫,即便是我等这般方外之人,也有悲喜,施主放宽心思才好。”
小沙弥年岁不大,说话却是文绉绉的,季瑶很是喜欢,笑道:“小师傅也有什么不欢喜的事?不妨说出来,让我也听一听。”
小沙弥见她盈盈含笑,脸上红了几分,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咱们寺中,这近半月实在不太平,似乎是遭了梁上君子光顾。”
“梁上君子?”季瑶惊呼道,不觉面前有个妇人迎面而来,为求不撞上,她忙侧身避开,又问道,“丢了什么要紧的物件?”
“这倒没有,只是丢了些香油钱。方丈说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与不丢也是不打紧,只是不能为虎作伥,便做主报了官,查了好几日也没有什么下落。”小沙弥叹了一声,又将季瑶领到了僻静处,旋即说道:“已然到了,女施主自便吧。”
季瑶这才看向了禅房的所在,见一片梧桐林之中,几排同样格局的平房坐落其中。如今已然是深秋了,梧桐树枯叶随风而下,落地声沙沙,显得一切都这样的静谧。
季瑶很是喜欢这里,又推开给自己安排的禅房,见其中虽是简单,但一应起居用品俱全。司琴撇了撇嘴:“大抵我那房间都比这房间好。”
季瑶忙制止她说:“说这个做什么?这里原本就是清净地,怎能和咱们那地方相提并论?我倒想住在这里来几日,兴许可以熄了我那鸢飞戾天的心思。”
司琴惊恐的看了她一眼:“阿弥陀佛,姑娘消停消停,还没嫁人了,怎的就起了要来学姑子的心思了?未来的姑爷不得恨得吐血?心中就想着,那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蛊惑了我娘子去做姑子了?”
“去,惹急了我,明日便给你配个小子。”季瑶笑骂道,又托腮想了想,“娘的药也要吃尽了,一会子回去的时候,便去买一些药回去。”
司琴忙不迭的应了,又说道:“姑娘不如睡一会子吧,这几日看顾太太,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会子烜大奶奶来了,我唤姑娘起身就是了。”
季瑶原本就困了,当下从善如流躺在床上,又简单盖了被子,司琴一面给她收拾汗巾香囊,一面惊呼道:“姑娘,钱袋子呢?”
“不见了?你再仔细找找。”季瑶问了一声,司琴依旧说找不到,她顿时不语,又想到了方才那个撞自己的女人,和小沙弥的话一联系,顿时茅塞顿开——因为是在古代,自己总以为梁上君子是个男人,女人自然也会偷窃。银子丢了倒也不打紧,关键钱袋子里有罗氏的药方!
这辈子什么大浪没见过,居然会在阴沟里翻船,让个小毛贼得手了。季瑶只觉得挫败不已,当下要起身出去。正值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司琴蹑手蹑脚的探出头,见一队官差打扮的人正在挨着挨着盘问人,也是说道:“姑娘还是赶紧穿衣,咱们先出去吧。”
季瑶麻利的穿衣裳,就听见粗暴的敲门声:“有人没?”
司琴忙回答:“有、有,在更衣呢。”又去给季瑶系腰带,配香囊。外面人又说:“还没穿好?”
见对方态度如此,司琴蹙了蹙眉头:“什么人呢,这样的暴躁。”整理好了季瑶,又取了锥帽来戴上,便也扶季瑶出门,门外站着两个官差打扮的人,见两人都是女子,一时上下打量一遍,转头道:“将这两个有些问题,带回去好生审一审。”
季瑶也是醉了,自己刚从禅房出来,怎么就成了“有些问题”?搁这个道理,别人在家里睡大觉也是有问题了?
隔着锥帽垂下的纱虽说看不清楚,但季瑶估摸能猜到这两人的样子,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和我的丫头怎么就有些问题了?”
听她声音稚嫩,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她这样小,粗声粗气的回道:“你懂什么?今日京兆府尹的公子在这里丢了钱,公子说了是个女人做的,但凡是女人,我们都要带回去查一查。”
季瑶嘴角抽了抽,这逻辑真是满分,因为是女人做的,所以女人都要给带回去?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要不就是公公,这排查范围未免太大了。
“这庙中不也丢了东西,没见你们这样的排场。”季瑶没好气的呛了一声,那官差甲骂道:“你这小女人懂什么?京兆府尹的公子爷,难道不比这些和尚重要?你这没见过世面的粉骷髅,给爷充什么能?还不赶紧走,否则……”
还爷呢,裴珏都没在自己跟前自称过爷,这人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官差,就敢在这三步一公侯五步一亲王的四九城自称爷了。况且依着他这样算,京兆府尹的公子都敢横着走了,自己这同平章事之女不得要上天?
季瑶冷笑道:“什么京兆府尹,我怎的不知道?”
官差甲听了季瑶的冷笑,也是桀桀怪笑起来:“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京兆府尹乃是三辅之一,官拜正四品上。识相的赶紧走,别逼爷请你。”
说罢便要伸手拉抓季瑶,司琴当下劈手打在他脸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拉扯我家姑娘,仔细你的脑袋瓜子!”
官差甲一看从没被打过脸,顿时暴跳如雷,指着司琴道:“将这两个混账女人抓起来。”官差乙正要上前,季瑶哪里给他这个机会,正当自己那么多年是白练的?当下一脚踢在对方膝窝,小手握指成拳猛击对方鼻子,见对方眼泪直飚,飞快的从发中取下皇后赏的那幅头面中的赤金簪子抵在那人咽喉处:“敢来拉扯我,真当我是好欺辱的么?我回去一头碰死了也不打紧,先让你们两个胡乱动手动脚的给我陪葬!”
大楚的女人个个都是娴静淑女,脑中更有三从四德的观念,怎么可能跟男人动手?这回这两人碰到了硬点子,也知道对方不是自己平日见过的女人,虽说娇小的身子,但实在是有些力道,一时也不敢和她们硬碰硬,忙和软了语气:“姑奶奶,小的有眼无珠,不是真心要冒犯姑奶奶的。”
司琴从来没见过自家姑娘这样彪悍的样子,眼睛都直了,趁着刚掌掴的官差甲还没反应过来,也如法炮制的拿了簪子抵在他脖子:“别动,不然让你开个血窟窿。”
季瑶看着那人,冷笑道:“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说罢,簪子稍稍抽离了一些,“我的钱袋子也没有了,果然还以为是我偷的?”
“不曾,不曾。”官差乙忙回答道,见季瑶身量娇小,也不过就十二三岁,一时心中生了歹意,趁季瑶将簪子抽离一些的时候,便伸手要去拔刀。
只是刀都还没□□,身后便传来一道大力,整个人都给踹进房门紧闭的禅房之中。季瑶也是吓得白了脸色,若再偏一点,只怕自己都给他扑进去了。又见原本官差乙站的地方,此刻站着一个男子。
隔着锥帽垂下的纱,她也看不清面前的是谁,只是见那人长身玉立,一身月白的衣衫,立在那里仿佛仙人的出尘气质,约莫也能猜出一些了。
旋即就听到一个低醇不像是十五六岁少年的声音:“姨妈这样彪悍,敢拿着簪子去抵着男人的喉咙?只是却忘了一件事,男人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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