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猛虎伤人之事,大家对于狩猎的狂热之心也歇了下来,第二日就好好的休养生息。
季瑶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因昨夜裴珏磨人,强打着精神跟他闹到后半夜,今日起了又被他没羞没臊的磨着玩了一次,故此她起身之时,已临近午时了。
昨日的变故正是因为那去喂食猛虎的侍卫在季瑶走后又欺负它来着,谁知被它逃了出来,那几人立时血溅当场,猛虎吃了人,这才冲到了篝火处,又好死不死看到了自己孩子的皮,这才惹出了接下来的事。
勉强起身之后,霍柔悠已在门前徘徊好久,等到季瑶出来,这才迎了上去,还没说话,脸先红了:“姨妈……”
她素来腼腆,季瑶知道,也不臊她:“昨日累狠了,你若有事,怎的不去找嫣然?”
她脸上更红:“她会笑话我的,我无奈之下,只好来求姨妈陪我出面了。”
季瑶有些发蒙,又听她说了来意。原来昨日李云昶竟以伤了自己为代价救她,让她心中感动非常,今日是想去跟李云昶道谢,但她脸皮太薄,又怕李云昶臊她,这才来求季瑶跟她一起去。
关于这点,季瑶也很是明白,简单收拾了一下,则和霍柔悠往李云昶的帐子里去了。还未靠近,就听见其中传来说话声。
那是一个女孩儿,声音透着难言的硬气:“你昨日那样大无畏,真的不怕死?猛虎伤人之事,大楚不可能没有发生过吧?那畜生昨日发了狂,即便我哥哥都不敢贸然对上,我虽赏识你是个英雄,却不认为你强过我哥哥的。”
是琪琪格!
季瑶当下拉住霍柔悠,贼兮兮的走到帐子外,偷偷的瞧着其中。琪琪格背对着两人,负手而立,很是英姿飒爽。而李云昶左臂缠着纱布,感觉比右臂粗了一圈,行动也并不方便,他板着脸,看向琪琪格:“臣当然怕死啊,只是有些人值得我这样做。”
这猝不及防的一把狗粮让季瑶都惊了惊,旋即看着霍柔悠,目光之中满满的考究。后者脸都快烧起来了,死命摇头表示没有这事,一双眼睛却往里面瞟着。
季瑶当然能够理解,李云昶相貌比之裴珏不遑多让,虽是个行止轻佻的,但昨儿那情形,一个男人愿意舍命来救,没有女人不动心的,更何况他皮相也够迷惑人了。
琪琪格道:“你喜欢她?我若没记错,那是平南侯霍文钟的女儿吧?晋王妃的外甥女?”
短暂的沉默,李云昶开口,嘻嘻笑道:“公主问这么多做什么?”实则他也不好说明,昨日见了霍柔悠鲜活的一面,就觉得不能忘怀,虽说被她整了一把,但他却心痒起来了,心中还真是愈发想要将她娶回去。昨儿个见猛虎扑她,他下意识就割了自己的手臂——好歹不能让霍柔悠受到半点伤害。
只是他也不太能够肯定自己是对她有好感还是喜欢。
琪琪格朗声笑道:“我要如何,你管不着的。你是本来就磨磨唧唧,还是只对我这样?”她一面说,一面踱步,“说来听听。”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李云昶很坦然,面前的女子虽对他穷追不舍,但他没有任何感觉,也不怕说了这话出来伤了她的心,“公主何必强求?莫说我对公主无意,即便有意,我也不会抛弃父母妹妹随你去萨日的。”
“强求?”琪琪格声音拔高了许多,“我自小及大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不管是什么,凭着我们萨日英雄的骨气都能征服,你现在跟我说强求?”
李云昶起身:“公主直说想要征服我,是否我想过我愿不愿意?你不满大楚女儿家懦弱无能,认为她们是男人的附属品,这件事是有悖于人性。那更该知道,大楚的男人更不会屈居于女人之下,变成女人的附属品,即便你是公主也是一样的。”他越说越觉得有理,露出素日之中轻佻的神情来,“我若真有屈居女人之下的意思,何不去尚了三公主?好歹还在我大楚,也是我喜欢的温柔性子。”
“温柔性子?”琪琪格冷笑,“我萨日儿女敢爱敢恨,如何不比她?惹恼了我……”她本要说“我就将她杀了”,只是李云昶脸色陡然一冷,竟让她不知说甚才好。
“琪琪格公主,”李云昶冷着一张脸看她,“我不知萨日风俗如何,我也不想知道,更不想去萨日当个上门女婿。若因你对我有执念而迁怒我有好感的女孩儿……”他说到这里,邪佞一笑,“我杀你比你杀她容易得多。”
不料他说这话,琪琪格脸都气白了,死死的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在萨日和大楚正议和的时候,李云昶敢说这话,还不能证明他的态度——他敬重萨日来使,但底线则是不能伤到他心仪的女孩儿。况且琪琪格根本不敢在大楚境内杀人,霍柔悠是皇后的表侄女,更是重臣之女,一旦真的闹出来,大楚如何肯善罢甘休?
见震慑住了她,李云昶这才满意:“公主请回吧,我无意做公主的驸马,还请公主另择良人。也不要想着去和霍姑娘过不去,公主输不起。”
琪琪格怒到了顶点,见李云昶转身去做自己的事,立时生出一种想抽出鞭子打他一顿的冲动。不过到底忍住了,气狠狠的出去了。
季瑶和霍柔悠立在门外,见琪琪格出来,忙躲开了些。待她走了,季瑶才看着霍柔悠:“你是如何想的?”
霍柔悠静默摇头:“我不知,姨妈不要问我,我们女孩子,到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哎哟喂,这逆来顺受的性子到底像谁!
季瑶扶额轻叹:“那是你的一辈子,又不是你爹娘的一辈子。再怎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十五了,该有些自己的主见了。”
见她沉默不语,季瑶叹道:“罢了,咱们进去吧。”
李云昶正在其中干自己的,又听见身后声响,转头啐道:“公主又回来做什么……”还没说完,见是季瑶和霍柔悠,忙笑道,“嫂夫人,霍姑娘。”
霍柔悠脸上腾地红了:“你……还好么?”
知道她是来关心自己的,李云昶很是受用,挥了挥手臂:“尚好,只是用不上力气,养上些日子就好了,昨日姑娘受惊了。”
霍柔悠现在脑子里乱得厉害,满脑子都是他昨日救自己的样子,还有方才他对琪琪格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混乱,恨不能夺路而逃的好。
李云昶不明所以,寻思着自己没做什么让她下不来台的事,也不知她何以如此表情,下意识看向季瑶。后者只摇头不语,隐隐沉思起了三人的事。
大楚男女地位不平等是无奈之事,李云昶绝不是要屈居女人之下的人,故此他是绝不可能和琪琪格走的。今日琪琪格和他算是吵了一架,不知琪琪格会不会再坚持定要李云昶……
为了两国邦交,皇帝未必不会妥协,但李云昶性子孟浪,这样卖了他的举动,他说不准抗旨不遵,到时候两边都下不来台了。
沉吟片刻,季瑶还是决定自己出面去和琪琪格谈谈。
*
那头琪琪格从这里出去,已然气得厉害,拿了鞭子抽毁一棵树后,这才勉强消了气,不料身后传来哥哥的声音:“琪琪格,你任性了。”
她顿了顿,道:“哥哥,我气不过。”昨日李云昶割破手臂去救霍柔悠,她那时就知道李云昶对霍柔悠怕是有意,她当然气不过,李云昶是她看上的人,他心里却有别人,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气不过?”莫日根负手道,高大如铁塔的身形显得格外精神,“实则,我是不愿你从这里带一个男人回去的。”
琪琪格厉声道:“哥哥——”
“咱们草原上的英雄,个个胜过他。”莫日根说,“你何必非要他不可?可还记得哲别养的那头狼?”
琪琪格沉默了,哲别是草原上的神射手,而往日,曾救了一只幼狼,戏剧性的是,那头幼狼长成之后,险些咬死哲别。
“大楚就是那头幼狼。”莫日根低声道,“前头那个皇帝是什么样子,而现在这个却不同,比他阿爹硬气多了。这才是咱们来结交的原因。和亲自然很好,皇帝没了一个女儿,只当她死了就是,但若是带回去一个男人。咱们草原上,什么都以实力说话,他到底是大楚之人,一旦两国邦交破裂,他未必会向着咱们。而那位公主,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必多管。”
萨日是草原上的霸主,和大楚开战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双方此时都在粉饰太平罢了。而若真将李云昶带回去了,他必会不甘,一旦开战他就可以里应外合。
秋日的阳光晒着有几分冷冽,琪琪格目光之中似乎有流光闪动,静默了很久,她握紧了手上的长鞭:“那哥哥的意思呢?”
“李云昶也好,或是那日和他一起击杀猛虎的褚乐康也好,都不要带回萨日。”莫日根板着脸,颇有些严肃,“大楚皇帝并没有表态,无疑不愿。更不说李云昶此人孟浪轻佻,而褚家乃是对大楚忠良,褚乐康又是军事奇才,他若肯对咱们尽忠就罢了,若不能……”
那就是引狼入室,必将祸起萧墙。
想到李云昶昨日涓涓淌血的手臂,和今日他对自己说的话——“我杀你比你杀她容易得多。”琪琪格勾起一个笑笑容来:“我是萨日的公主,万事以萨日为先了。一切听凭哥哥做主就是。”
莫日根神色松了几分,抚着妹妹的发:“委屈你了,等回去了,哥哥给你找草原上最好的英雄,为你们成婚。”
琪琪格沉默的点了点头,复冷笑道:“只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定要好好的回敬他一回才是!”
莫日根沉默,轻笑道:“如此,你去吧,能让你欢喜一些就好,只是别太过火。”
琪琪格露出讥讽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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