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侯府今夜,是注定平静不了了。
换了干爽的衣物,云氏跪在了众人跟前,一一打量着在场诸人。府上的主子几乎全来了,云氏有点心慌,望了季瑶一眼,见她气定神闲的托腮,坐在裴珏身边似乎在思考什么,也是咬了咬牙:“太子妃……”
她声音不大,季瑶也不听她说完,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按着道理,我是季家已经出嫁的女儿了,娘家的事,实在不该多插手。只是二嫂子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太子殿下强逼于她,这事我就不得不管了。二哥什么意思?”
从听说了这事进门开始,季烽的拳头就一直死死的攒着没有放开过,满腔怒火,只想削死这不知廉耻的女子。裴珏乃是储君,未来的皇帝,云氏虽说颜色动人,但和季瑶一比高下立判,裴珏只怕还没有那样的饥/渴会对她动手动脚。更何况,堂堂太子,也犯不着要和一个人/妻勾搭成奸。无论怎么想,都是云氏不知廉耻自甘堕落去引诱太子。
深深觉得自己头上帽子都绿得发亮了的季烽被妹妹点了名,咬着牙:“任凭太子和太子妃处置。”他如今满脑子都在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流连脂粉堆里,如今可算是遭了报应,娶了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子为妻,岂非是要闹得家宅不宁?
原本还估摸着季烽会不会再次精虫上脑,但他这样的回答让季瑶很是满意,也不免高看了季烽几分——迷途知返,还算是有救,总比季珊一条道走到黑觉得谁都对不起她来得好。
云氏娇啼婉转:“夫君,不是的,我、我真的没有……”
因是自己妻子闹出了这样的事,季烽也一直是陪着云氏一起跪在地上的,云氏一面说一面拉他,模样可怜兮兮,被季烽厌烦的甩开:“当着太子和太子妃,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二哥起来吧,这事和哥哥没有关系。”鉴于裴珏一直冷着脸,怕他一开口就要杀人的季瑶全权表态,“倒是我的好二嫂,你想我怎么处置你呢?”
云氏一激灵,抬头之间,眼中含着泪:“三妹妹信我,真的是太子殿下……”还未说完,触及到裴珏的目光,那目光冷得她仿佛骨头都被冻上了,吓得不敢再说,环视一圈,见众人都面含怒意,季瑶更是气定神闲的托着腮看她,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云氏惶恐至极,磕磕巴巴问道:“诸位都不信我?”
云氏乃是商户之女,本就不比世家女的通透,加之自小优渥的生活环境让她心比天高,在见到季瑶的那一刻,心中就认定了季瑶只是命好而已,自然产生了一种向往。头脑发热之下会做出很多没脑子的事,云氏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如今裴珏是太子,来日登基了,在后宫之中那就是荣华富贵,连云家也能得到荫蔽。自己到底还占着一个嫂子的名头,除非季瑶想让整个季家都没脸,不然只能认了,季烽就更在不足为虑,他敢跟太子抢女人?至于裴珏,他能是个柳下惠么?
咬咬牙,只要忍过去了,太子也只能认了!云氏下定决定赖上了裴珏,那眼泪就和不要钱一样往下滴:“太子殿下既然敢做,何以连一句话也不敢说?由得我给人冤枉……我、我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她说到这里,忽的跃起,向着柱子就去了,吓得楚氏忙叫道:“快拦着她!如今老太太没了,不知多少人盯着季家的,不能让她这样……”
一群粗使婆子赶紧将云氏拦住,她还不住的挣扎,眼泪淌了满脸,口中叫道:“我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让我死了罢了,也好过受这样的侮辱!”
场面有些失控,裴珏一直强忍着没说话,这样的闹剧让他从内心深处升腾起厌恶的情绪来,季瑶施施然握着他的手:“你不要说话,你如今说什么她都能反咬你一口,咱们何必惹一身腥?”
“你信我么?”摩挲着她的小手,裴珏心中的怒意渐渐平息,反倒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嗓音愈发的低哑,“告诉我,嗯?”
任由他摩挲自己的手,季瑶微笑:“怎的不信?你即便要有别的女人,也瞧不上她。我只叹我的日子艰难,往后不知道多少人引诱你呢,皆是说我善妒了。”裴珏展眉一笑:“小东西,你肯不肯为我吃一回醋?”
季瑶只是笑:“不肯。”又勾着他的小手指,坦然的望着正在哭喊着要寻死觅活的云氏,拉扯之间,她刚梳好的发髻又散乱开来,状似疯妇。罗氏如今虽说有了起色,但身子骨到底还是不好,不多时就揉着太阳穴,面露疲色。季瑶忙去扶着她:“娘且去休息吧,瑶儿会好好处置的。”
“你能么?”罗氏有点担忧,云氏的不要脸她算是见识到了,生怕女儿吃了亏,又怕裴珏因此恼了季家,“可不要逞强。”
“怎么不能?这么多日子,引诱太子的还少么?”季瑶狡黠一笑,让人将罗氏扶下去了,转身笑道:“去,拿篾子来掌嘴。大晚上呢,吵吵嚷嚷也不怕人笑话。”
所谓篾子,就是竹子的薄片,她一发令,忙有人去拿了篾子,那是半点情面也不留,照着云氏的嘴就是狠狠的一下,顿时起了红印。云氏也不敢再哭,谁知对方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噼噼啪啪足足打了二三十下,才被季瑶喊停。她脸颊和嘴已然肿了起来,齿缝间涓涓淌血,连动也不敢动,只能伏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
“叫你一声嫂子,你就真的以为自己得意了?寻死觅活的能够要挟谁?”季瑶慢条斯理的问道,“都放开她,让她去死,我季家难道少一个媳妇就过不得了?”
这样的闹剧,她是彻底不想再看了。裴珏人中龙凤,又有太子身份加持,有人想要攀龙附凤也不是想不到的事,但云氏却是彻彻底底的膈应到了季瑶。一个已经成亲的人,这样的不知廉耻去勾引妹夫不说,还要反咬一口说是裴珏强逼于她。但凡季瑶对裴珏少些信任,如今只怕就信了,非要和裴珏闹起来不可。更何况,季烽再有诸多不是,他也是季家的人,勾引自己夫君未果,还要给娘家哥哥戴顶绿帽子,这样一个大嘴巴抽在了季瑶脸上,若不让云氏付出代价来,季瑶未免是白瞎了这么多年混迹在各个时空的经历。
云氏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素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的武器,大多能够得到男人的同情,让他们心软,但是这招对女人根本没用处。见她只是伏在地上哭,季瑶冷笑道:“你说太子殿下对你动手动脚,我认了,来年我自会赔二哥哥一个嫂子,至于你……”她指着云氏,厉声道,“绑了,明日一早拉去沉塘!季家容不得这样失贞的淫/妇!”
云氏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看着季瑶。惨白着脸色,她死活想不出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她要的荣华富贵,为何只换来了一句沉塘?云氏几乎已经魔怔,上前拉着季烽的衣摆,后者一脚将她蹬开:“不知廉耻的东西!我若是有气性,亲手绞死你,也好过让天家看笑话!”
这一脚并不重,但却让云氏伏在地上,好半天没起身,喉中一咕噜,竟然呕出一滩血来,唬得众人色变。长平侯看了一夜的闹剧,额上青筋直跳:“快将人抬下去!”又转头向裴珏行大礼,“老臣死罪,家门不幸……”
“和岳父大人无关。”裴珏方才直接弄死云氏的心都有了,但好歹是忍住了,忙扶起长平侯,“岳父大人不必如此,老太太才没了,还请岳父大人保重身子,节哀顺变。”
季瑶也扶着长平侯:“老爷未免小瞧了我,这太子妃都当了一年多了,这些事儿都处置不好,来日哪里来的精神处置他的三宫六院?”见裴珏横自己一眼,也是笑起来,忽又想起一事,转头吩咐道:“知书,你跟进去,好好瞧瞧,她身上可有什么伤痕,若是不肯给你看,就说是我说的。”
知书忙不迭称是,跟在其后去了。堂中这才算是安生下来,今日原本就忙碌,偏生云氏还闹出这样的事来,众人都是身心俱疲,女眷们难免支持不住,暂且下去打盹。而男人则是陪着裴珏和季瑶,也不肯离去。季烽神色戚戚,全然没有半点活力。
他真的有心改好,也想要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更想让伯父看看,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学无术的人了,但是这下给云氏闹得可好。有夫之妇引诱起了妹夫,好容易才重归于好的两房,岂不是又要因此而生分?虽说再没有想从长平侯府捞什么东西回去的心思,但季烽也不愿因此将一脉相承的伯父家给越推越远。
季瑶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心中千回百转之后,还是不去说什么。让二房怀着对长房的愧疚之心,以后也不必担心他们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而这件事的结局如何,也是长平侯定的,自己没有权力去决定。更要紧的是,诚如姑太太所说,皇帝如今卧床,病中的人心思自然很重,有没有在侯府之中安插暗卫都是未知之数,虽说裴珏并非主动去寻衅,但太子闹出这样的事来都是有辱天家名声,不知皇帝那头会不会知道,知道了之后又会不会恼怒。
怀着这样的心思,季瑶也沉默了。不多时,知书折了回来,向季瑶一福,口齿十分清晰,朗声道:“回太子妃的话,我方才去看过了,烽二奶奶胸口有一个脚印,背上也有因撞击而出的印子,现下全都肿了起来,青紫一片。依着那力道,只怕是在浮桥上,是被太子殿下踹了一脚,撞断了浮桥的围栏,这才摔下湖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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