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琛”苏恪州看着自己的孙子叫了声。六十多岁的老人看起来精神矍铄,依旧挺拔,却略有些清瘦,眉眼间的那抹威严感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沉淀下来。
“爷爷”苏亦琛应了声,揽住沈奕欢的肩膀向他介绍,“这是沈奕欢,我女朋友”
又对着沈奕欢说,“欢欢,这是爷爷”
“爷爷”沈奕欢乖巧地叫了声,眉眼弯弯,看起来煞是温顺。
“诶,小姑娘你好啊。”苏恪州慈眉善目地笑了笑,又亲切地询问了一句,“我家这小子没欺负你吧?”
“没,没有。”沈奕欢忙摆了摆手,赶紧阐明,好像忘了之前两人的冷战。
“欢欢今年多大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亦琛,又回头含笑问她。
“18了”
“刚上大学?”老人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沈奕欢尴尬地点了点头。爷爷这揶揄地表情让她看着委实有些慌,年龄差啊,年龄差。
“你小子如何把欢欢拐过来的?你母亲之前还说你不肯去相亲,这么看来……”苏恪州若有所思一顿,话不多说,点到即止,但意味隽永啊!
苏亦琛淡定地看着他,唇角微勾。
“你母亲知道吗?”
“还没,她还小”苏亦琛不疾不徐地说道,一触到沈奕欢看过来的眸子,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苏恪州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真心为这孙子感到高兴,他的情路坎坷啊,所幸阿琛不是这样。
欢欢看起来性子比较活泼,而阿琛过于老练沉稳,这样搭配也是挺好,秀文若能在天上看到她记挂疼爱的孙子如今得到了幸福,怕是要激动得不行。
蒲岐是一个由屯兵形成具有海边渔盐特色的历史古镇,迄今有830多年建制历史,于宁淳熙年间在此设立守御千户所。仍留有四座城门和瓮城、古烟墩等古战场,镇内还保存着众多完好的古民居。
沈奕欢拉着苏亦琛站在“会鲜楼”的阁楼上,不大不小的三层,恰好能够看遍全镇的风光。
鸟瞰全镇,两岸粉墙高耸,瓦屋倒影。傍晚,夕阳斜照,渔舟唱晚,灯火闪耀,酒香飘溢,整座水乡古镇似诗如画,人处其间,恍如世外桃源,不知是人在画中游,还是画在心中移。
整个下午,他们在这古镇走了一圈。先是看了四个城门洞,然后沿着河岸在各个商铺间闲逛。这里没有酒吧,没有过分的商业化,随处是卖香肠、腊肉、手工拉糖、黄酒的小店铺,老旧的房子散发着古旧的气息,充满历史遗留的古韵。
沈奕欢的目光被一家陶艺店所吸引。拉着苏亦琛走进去,复古的架子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陶瓷,大致都是明清年间的仿瓷品。虽说是仿品,但胜在做工精致巧妙,吸引了不少顾客。
她看中的是一款青瓷耳杯,以淡青色为主,黄或青黄色少见。瓷片质地细腻,釉面有光泽,胎釉结合紧密牢固。
指着耳杯问苏亦琛:“这个好看吗?”
“釉汁纯净,纹彩细致,还不错。”他注视着耳杯,细看了几眼,缓缓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沈奕欢果断准备买了,却在付钱的时候两人出现争议,最后还是她妥协了,有些窘地同意了他付款。
情况是这样的
就在刚刚,她坚持:“我现在还不能花你的钱”
可他轻描淡写地回了句:“钱是我的,可我是你的,你说根据从属关系,钱该是谁的?”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你的,你的……”这话自带回音般在她耳畔边回荡着,明明一句普通的话,却让沈奕欢的心里泛起惊涛骇浪。好比滴水穿石般令人感到震撼。
耳根子逐渐如着火般滚烫,然后蔓延至脸颊。
店老板是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蓄着胡须,身材微胖,听着他俩的谈话低低地笑了,朝沈奕欢温和地说:“小姑娘你有福气喽,男朋友对你那么好。”
不是很地道的普通话,沈奕欢听得甚至有些吃力,她却感到心里甜甜的,像是被撒了一整片蜜糖。向老板报之一笑后,她偷偷撇了眼身侧的某人,两人像是有感应般,苏亦琛也凝视着她,眼底铺满了细碎的柔光。
走出店外,她又看到了街角卖的糖人,样子很可人,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结果买来吃得时候,她发现甜的腻人。果然这东西只可远观,不能动嘴浅尝。
沈奕欢秀眉微蹙,神情郁闷的样子成功逗乐了苏亦琛。他双手插兜,不轻不重地问道:“很甜?”
“很甜”她舔了舔红唇,唇瓣即刻覆上一层湿润的水光,经阳光的折射下光彩照人。看得苏亦琛眸子一沉。
而她好似无意又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糖人。抬头看到某人炽热的眼神和上下滚动的喉结时,才察觉到不妙。
随即转身有些急切地朝前面走去,开玩笑,还不逃,照他的性子,没准下一秒两人就会在这民风保守的大街上演一出亲热戏了。
没想到刚走几步,手腕就被一只手牢牢地扣住了。他哑声问她:“想去哪”
她脸色红红地,不太敢直视他灼人的目光。于是一路被他拖进了一个比较隐蔽的死胡同。拥着她一个转身,便用自己的身躯遮挡住了娇小的她。
然后掐着她的腰,而她被迫抬起头直视着他火热的眼神。
“我……”她目光闪烁着,刚准备说点什么,却被某人封住了嘴,舌尖长驱直入,在四周打着圈,确实甜,他眉间微蹙,但是因为有她,倒也没有那么不容易接受。
恍惚过后,她也揽住他的脖颈开始生涩地回应他,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在很认真地香香嘴巴,直到沈奕欢的呼吸开始不畅,二人嘴里的甜腻味逐渐消失,他才肯放过她,将她拥进怀里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
感觉唇上传来有些火辣辣地疼,轻触,才发现皮都破了,她钻出他的怀里,有些哀怨地看着他:“都怪你”
“该怪你的”他注视着她红肿破皮的唇瓣,深邃的眸子如潭底般深不可测。
“怪我什么?”她无辜又不解。
“怪你诱惑了我”他淡定地回她,眼底闪烁着几不可察的笑意。
“……”沈奕欢回忆了下她刚刚的举动,好像还真是,于是一时语塞了。
晚饭是在“会鲜楼”里吃的。既然来到这个以海鲜闻名的古镇蒲岐,那么品一品这里的海鲜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沈奕欢点了几款这里的特色菜,芝士焗扇贝、杏鲍菇炒牛仔骨、螃蟹粉丝煲、酸菜豆腐烩磷虾,最后来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份杨枝甘露和一盘水果沙拉。
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咸淡适宜,令她胃口大开。
对面的男人正认真地带着一次性手套替她剥虾,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侧脸平静,线条细腻。如今,她已经能自然的吃着他剥的虾了,每每看着,只觉他的温情触入心扉。
“阿琛,我们今晚回去吗?”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眸问对面的人。
“今晚不回,明天走。”
“那住哪呢?”
“住爷爷那。”苏亦琛薄唇轻启,缓缓说道。
“好的”沈奕欢点了点头,又响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听得懂这里的话吗?”
“基本可以,但不太会讲”
他优雅的放下筷子,淡然一笑。
“那你说一句简单的教我一下。”沈奕欢眼神亮亮地看着他。
“要收费的”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深邃的眼底浮现浅薄的笑意。
“唔,赏你把这一桌菜解决了。”沈奕欢努了努嘴,笑得眉眼弯弯。
苏亦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说道:“比如说饭吃了吗,在这里是讲瓦求噶拔米。”
“哇—求噶—把米?”沈奕欢照着磕磕绊绊地说了遍,实在是拗口难听得不行。
“中国语言,果然也是博大精深啊!”沈奕欢舒展着眉头,摇头轻叹,“这里的话都能称得上小语种了。”
“吃饱了吗?”
“饱了,我们去外面走走吧。”沈奕欢擦了擦嘴说道。
被夜色包裹的蒲岐,却不折不扣是一个美妙的梦境,或轻愁或薄喜,或挟一怀平和。沿岸是灯火一片,近处是家家户户悬挂于门前的红灯笼,连成一片,营造了古镇静谧怡然的氛围,给人带来一种慢生活的气息。
脚才着青石板路,手挽着喜欢的人,仰头是星空璀璨的苍穹,置身于这片宁静之地,又怎能不算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笑什么?”苏亦琛看着身旁抿嘴浅笑的人。
“这里真美,不过有你在更好。”沈奕欢弯唇笑着回他,漆黑的眸子在夜晚的映衬下,亮闪闪的,散发着光芒。
“你要是喜欢这里,以后再带你过来便是。”苏亦琛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你以前在这里待过吗?”她扬起脑袋看了眼他。
“小时候待过”他说,“其实这里真得很不错,依山傍水,民俗也很丰富,曾经奶奶带我在这听过南戏,看过抬阁,见过打倭儿炮,也逛过九月闹市。”
“唔,确实好丰富,我也想来看。”沈奕欢一脸羡慕的样子,看得他忍俊不禁。
“下次带你来”他单手揽住她的腰,嗓音轻柔地说道。
“那你奶奶呢?怎么没看到。”沈奕欢低声询问。
“几年前去世了。”苏亦琛淡淡地说道。
“那爷爷为什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多触景伤情啊!”沈奕欢低低呢喃。
“你觉得他留在这里不好,但他未必这样想。奶奶生于此,长于此,对这里的喜欢定然不用多说,而爷爷自是爱屋及乌,亦如此。”
“这样听来,他们是不是有一段故事呢?”她好奇地问出口。
“没错”苏亦琛讶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沈奕欢得意地笑了,继而娓娓道来:“首先爷爷不是这里的人,那么是怎么认识奶奶的呢?如果说相亲认识也不太可能,这个江南小镇还是离市中心有些远的。年代原因限制了两人的相识,既然相识都是个迷,那么相恋更加难了。”
听完她这番话,苏亦琛略有些赞许地笑了,他的小丫头,逻辑思维倒是不错,心性也通透。
“所以,你要不要讲给我听听呀!”沈奕欢一脸期许地看着他。
“诶,你怎么走了,你倒是说话啊!”苏亦琛径自走着,听着身后由远及近传来气急败坏的呐喊声,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这晚,江南古镇,夜色温柔,人影斑驳,有两点黑影于灯火通明的大街上相互追逐,嬉戏打闹,好不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