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还是来了。”戴泽并不惊讶,他看出林青对那女子的反感,可刚才她还是给足了面子,“她做了什么?”
“都过去了。”林青走下台阶,双脚站定,转身看向戴泽,“来这里是因为她的女儿,来的路上我想,也许,她为了女儿会改过自新。”
她看向警局大楼,以天作为映衬,这座标志性建筑威严而象征希望。她内心也真的希望在经历这一次之后,白萱不再像以前那样活着。
“她女儿就是刚才照片上那个吧。”戴泽走下去,准备开车,刚才林青似乎说过那女孩在福利院。
他因为任娇的关系去过几回,难怪会觉得眼熟。
这么一想,刚才好像听到了任娇的声音。
“是,她女儿才两岁,她的错误不该连累孩子。”林青的话传来,她站在几级台阶之下,身后有车开过,声音远远被风卷走,听得并不真切。
戴泽掏出手机,看到那通几十秒就被掐断的通话记录。
后来,手机没有再响过。
他盯着屏幕,林青看他神色复杂,适时开口:“就送到这里吧,后面我自己回去。”
“等等。”戴泽的视线从手机挪开,橙橙的玩具还在他车上。
可他没能拦住林青,她三两步走到路边,拦下辆出租,钻进去后关上车门:“师傅,开车。”
司机看向后视镜,戴泽走下台阶的身影渐渐拉远,最终消失成一个肉眼快要看不清的小点。
车一拐弯,便不见了。
林青看向窗外,耳朵里又钻进白萱的声音,离开前,白萱迎上她的视线,一字一句说道:“林青姐,我打给慕大哥的那个,是从陈瞿东那里找到的,当时,我也只是一时心急才那么做,可那个东西,原本是他要带着去见慕大哥的。”
陈瞿东曾三番两次说补偿,可结果呢?
到底是事与愿违,还是另有所求?
林青心底蓦地一冷,白萱能从陈瞿东手中拿到东西,肯定是因为两人还有联系。
司机瞄一眼后视镜,见林青颇有心事的模样,笑道:“刚才那人是你男朋友吗?你上了车,他还追出来一段呢。”
林青心绪繁复,手往旁边一放,意识到东西还在戴泽车上,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握了握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是。”她看着手机屏幕,“我有老公。”
司机连后面该怎么开导的词都想好了,小情侣吵吵闹闹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可听林青这么一说,他脸色有些尴尬地闭上嘴,跟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一想,司机又意味深长地朝林青看了眼。
林青没注意司机这些小动作,还想着别的事,轻蹙眉头看向窗外闪过的街景。
前面堵车,出租便变道走了另一条路,经过一个建筑,林青看着门面眼熟,等接近时才意识到是江彤的私人诊所。玻璃门自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出租从诊所正面驶过,林青看清男人的脸。
她拨个号码,很快接通:“在哪儿?”
“外面。”慕离走了两步,皱起眉,“声音怎么不对劲?”
林青后背挨向座椅,可能是神经紧绷着:“我刚才出了个小意外。”
“撞到人了?”
“你怎么知道?”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咻地紧张,脚步随之加快:“你在哪儿?”说话间,他已经跨入车内。
他就是开个玩笑,谁能想到她还真敢。
听他这样紧张,她紧绷的心头反而松懈了,“我没事,是不小心撞到别人了,车拿去修理,现在刚坐上出租在回家路上。”
“我现在就回去。”
很快,林青听到发动引擎的声音:“你在忙吗?”
“不忙,正准备走。”
林青听电话里的动静,大概他已经开车上路,便没说两句挂了电话。
街道景色从两边闪过,如一道抛物线在眼角渐渐飞去,她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以手覆眼。
两辆车几乎同时在慕宅停下。
司机经常走这条线,对这片熟得很,在A市,也不是谁都敢把车这么堂而皇之停在正门口,他想起林青刚才的话,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军长夫人。”
“谢谢载我这一程。”林青掏出钱包付了车费,拉开车门,眼前骤然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一惊,头往上方撞,慕离赶紧伸手护住她脑袋。
“心不在焉的,撞傻了。”
“我去见白萱了。”林青揉揉差点被撞倒的脑袋,挎着他手臂往家走,“她自首了,我告诉她,她的女儿在福利院,以后再想和女儿见面,就得正视自己的过错。”
“告诉她,也是便宜了她。”慕离不把这个人放在心上,这件事自然也不在意,两人很快走到客厅,“挺巧,阿志大概遇到了麻烦,我从诊所回来,那边说,不久前有人半夜在外面敲门,做完检查发现被注射过,当时只有助手在,他留了个心,是个左腿不便的男人。”
那十有八jiu就是阿志了。
“可他这么逃,能逃多久?”
慕离扣住她肩膀,往里走:“他手里沾了太多血,早晚会被抓到。”
这也解释了他会出现在诊所的原因,林青没有多问,他们没在客厅逗留,走上楼梯,管家正往下走。
当时慕离是被一通电话喊出门的,离开前,沈玉荷状态没有改善,慕离朝楼上看了眼。
管家看着他阴沉的脸色,说道:“老爷夫人出门散步了。”
“往哪儿去了?”
“就在湖边,有保姆跟着。”宅子前面就是如意湖,步行几分钟的路程。
慕离点头,眉头松缓,出去散心也好,沈玉荷如今能守住的,也只有慕永浩的人而已。可守了一辈子,最后还剩下什么?
他今天生日,接收的短信从早到晚没停过,大部分都被男人无视了,只有一条短信,他扫了眼,又仔细看了一遍。
“阿南喊了人出去,他自己却没到场。”慕离看到短信里有人抱怨,笑了声,没当回事。
“是为了给你过生日吧。”林青坐在床上叠衣服,手腕翻转,指尖从领口划过,她头也不抬,“给你庆祝,你怎么不去看看。”
“看什么,年年都一样,何况,他那点心思根本不在生日上面。”他又不是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的,早就不想掺和那些,而凌安南现在有了路晓,这种场合不会出现也是情理之中。
“是吗?”
林青眯起眼睛,对男人从头到脚审视,想来,凌安南年年如此,每年慕离不也都去了吗?他们出入的是什么场合,不用想便知,那些地方,难免没个什么花枝招展的小蝴蝶。
蝴蝶飞来飞去,难免不在人眼前晃悠,不落在人肩上。
慕离盯着她手里略显急躁的动作,好好一件衬衣愣是给整出个被蹂躏过的样子,听出她话尾挑起的意味深长,慕离走到她面前。
“挺酸。”他笑了笑,摸摸林青的脸颊,“这又是吃了多少醋?”
“谁吃你醋。”林青拿起一摞叠好的衣服准备走。
“我也没说是吃我的醋。”慕离失笑,“你这不是是不打自招吗?”
“说不过你。”
林青干脆把衣服掷在床尾,站起身,刚起来,双肩被按住,慕离在衣服空出的位置坐下去,拍拍她大腿:“是谁说的,今天全凭我使唤?”
手掌勾住她的腰。
“对,今天我是丫鬟。”林青抬起双腿,在他眼前站得端正,掌心贴向手背摆出个作揖的样子来,“军爷,需要奴婢伺候您更衣吗?”
她说着,双腿微曲了下,倒真有模有样。
“更就不用了,麻烦。”慕离朝她摆手,“直接脱吧。”
林青抱起床上那摞衣服,去衣柜里一件件挂好。
十点多,林青吃了感冒药刚睡下,管家在外面敲响房门。林青动了动,慕离把被子给她盖好,几步走过去把门打开:“什么事,这么晚了。”
“夫人找您。”
慕离朝屋内看一眼,把门带好下了楼。
客厅,灯火通明,头顶灯光竟有几分刺目,这样的明亮,让人心底蓦地一沉,在阴冷的黑夜里,仿佛是种别样的存在。
沈玉荷窝在沙发内,直到慕离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她才打起些精神,似乎有所寄托。
慕离走到沙发旁:“妈,找我什么事?”
“昨天,你爸都跟你说了什么?”沈玉荷也不跟他拐弯抹角,“这几天,你爸的样子有些不同寻常,尤其是他说的那些话,我总感觉不踏实。”
“妈,您多心了。”落入那双黑眸的,是沈玉荷憔悴的面孔,“爸只是和我谈谈部队里的事。”
沈玉荷神色黯然,毕竟是生活几十年的夫妻,不可能没有察觉,一个人也只有走到最后,才会毫无顾忌地表露出内心真正的渴求和不舍。
而她忽然害怕,他心里最记挂的并不在她身上。
“是不是多心我能感觉到。”沈玉荷示意他坐在身边,“除了部队里的事,他没有再说其他?”
男人手掌交扣:“没有。”
“他不愿接受心脏,即便有机会都要放弃,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对这个家,难道就没有一点留恋?”
“不是,爸很爱您,也很珍惜。”慕离抬眼,整个宅邸的富丽印入眼底,多了些浮华与虚妄,他沉下声,看不出情绪,“至于这个家,你们生活这么多年,妈,你还会没有感觉吗?”
沈玉荷双手掩面:“慕离,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心里的不安就越来越多,他明明还在身边,可我总是害怕,他突然一声不吭就丢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