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状元楼
享有天下盛誉的三大文化,第一当属首都之城,忘尘楼。其诗歌舞绣,闻名天下,只因途中遇变,日渐衰落。第二,沛县的酒文化,桃花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吸引大批人士的青睐。第三,则是庐陵县的状元楼,而这里盛产的是儒家文化。
庐陵县,属九江郡,是儒家文化的发扬之地,或因受浓厚的儒雅文化熏陶,使这里的景物也变得精致。一花一木皆有诗意。
苏东坡曾说:“巍巍城郭阔,庐陵半苏州”
可见,庐陵县与苏州的景致相较不差。
另有奇趣的是,庐陵县内的子民,家家藏有诗书,学堂处处相望,朗诵声处处相闻,连山间茅屋也闻琅琅书声。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穿着长衫摇头吟诗的书生。
庐陵县最闻名遐迩的便是状元街上的状元楼了。
状元楼实为一座客栈,进京赶考的学子是这里的常住客人。传言住过这家客栈的学子,不是中了状元,就是探花,榜眼,因而获得状元楼的名牌。
不过传言也算属实,历代科举招募,属庐陵县名额最多。
这日,庐陵县的状元街上来了三个外县人,他们的奇特装束与举止,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眼光。
玉面见状,便也将盘起来的长布衫松解,打开银扇,学着路人书生的模样走步。
胜蓝扶着画颜跟在一旁,见到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噗嗤笑道:“难道公子也想学他们考状元?”
玉面摇着扇,一边潇洒地走着,一边回道:“想考状元有何难?待我去状元楼住上几晚,不就成了?颜儿,你说我能不能做状元?”
玉面的玩言惹得画颜一笑。她抿嘴笑道:“公子若不是因参解武功秘籍耗费了大半精力,以公子聪颖的资质,做个状元,的确绰绰有余。”
“胜蓝,听听你家小姐怎么说的!”玉面得意一笑,继续迈着方步。
胜蓝不再打趣,摇头苦笑。
玉面忽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既然到了此处,我们何不去一趟,见见状元楼的真面目?”
听玉面一说,画颜也有了兴致,“早闻庐陵县有三千进士冠华夏,文章节义堆花香之称,如今到了此处,去体验一番也无妨。”
“正是如此!”玉面说着,欣然在前领路。
三人来到状元楼外,还未进门,便听闻一片沸沸扬扬地朗诵诗词之声,书纸油墨之气迎面扑来。
“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店小二便热情地上前招呼。
玉面转身询问画颜的意思。
还未等画颜回答,店小二又忙着宣传道:“三位客官赶得巧,今晚,就在咱这有花灯会,到时候家家唱戏打鼓,街街卖花放灯,人人吟诗作对,热闹得很嘞!客官不如在此多住几晚,看看热闹再走,外乡人可是赶都赶不及哩!”
店小二的热情似乎成功感染了这三位外乡人,引起了他们对庐陵县的一切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画颜笑问道:“花灯会?可有来由?”
店小二答道:“客官有所不知,在我们庐陵,每个闰年的一月十五,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花灯会。在这一天,可民生祈福,月老牵线。特别是放过河灯的人啊,心愿包能达成!哪!就在状元街这后边的鹊桥上。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各路官员也都参加,为的是来年风调雨顺,福降庐陵嘛!”
“小姐,听他这么一说,到是有趣!不如,我们就多住几晚吧!”胜蓝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几句话。
若像胜蓝平日冷冷淡淡的性子,最是不喜欢热闹,如今却主动要求加入,不得不让画颜感到一丝诧异。
画颜想起这段时间的变故,连自己都变了,更何况胜蓝?
“好,那就住下吧。”画颜应道。心里涌起一股酸流。
胜蓝的用意却极为简单,她早就看出玉面对她家小姐的心思,听店小二说花灯会上可为情人牵线,便想借机为玉面与她家小姐牵线。
玉面察觉画颜心情的转变,为转移她的注意力,连忙拉着她往二楼茶座上走,“来来来,好不容易来到此处,颜儿定要陪我喝上几杯!”
画颜与玉面来到二楼靠窗边的茶座坐定,忽觉周围悄声一片,刚刚朗朗的读书声早已销声匿迹。
画颜察觉不对,询问道:“怎么了?”
玉面寻望一周,发现周围的每个人都呆呆地望着他们,连手中的书本酒筷掉落,也毫不察觉。慢慢地,玉面发现,这些人的目光实际上只在画颜身上打转。
这些书生从来只会埋头苦读圣贤书,哪里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况又听玉面让这女子陪酒的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不合“礼数”的话,怎能不使得这群书呆子惊得目瞪口呆。
玉面回身笑道:“无事,只是他们不读书了,在看画。”
画颜听了微微一怔,笑而不语。
胜蓝不解,低声问道:“他们没有在看书或是画啊?他们这么盯着我们,不会是柳芳派来的人吧?”说着,胜蓝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玉面仰头大笑,故意扬声说道:“他们的确在看画,不过,看的是美人画!”
“什么意思?”胜蓝陷入自己遐想的危机中,完全没有领会玉面的言外之意。
玉面的话果然起了作用,那群书生个个面红耳赤,迅速将摇摆不定的目光转移到手中的那本拿倒了的书上。因此又引得玉面一阵大笑。
见玉面公子一副怡然自乐的模样,胜蓝这才确定并无危险,慢慢放松了警惕。
酒菜很快上齐,无论菜色或摆放,都极其精致。
“此去沛县路途遥远,多吃点,补充体力。”玉面一边动作娴熟地替画颜夹菜,一边轻声嘱咐道。
画颜点了点头,顺从地吃着碗里堆满的菜肴。
“你真的不打算先回桃园吗?不见见你的师父们?”玉面关心地问。
画颜住筷,简声答道:“时间紧迫,必须先去三王爷处。”
玉面欲言又止,无声地喝着杯里的酒。
“三王爷好交朋友,我相信他一定会很高兴地接纳你。”画颜只当玉面担心这个,补充道。
玉面摇头一笑,不再言语。他原本只是担心桃园的人为四处寻找画颜而发愁,经画颜提醒,他倒担心起另一个人来,他知道萧明朗也在沛县。
“老板打壶酒来!”
“去!去!去!到别处去要饭去!”
楼下忽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店家所言不当,我何时向你讨得一点?你又怎知我无银钱与你?”另一人慢条斯理地争论道。
店掌柜一脸不耐烦地摆手道:“得了!看你这一身邋遢打扮,不用问就能知晓,真是读书读呆了!去别地去!别碍着我的客人!”
那人一把从兜里掏出一锭白银砸在桌上,“店家看清了,这可是真金白银!”
掌柜眨了眨眼睛,忽改换口气道:“哟!小的不识公子金身,有失礼数,还望公子不计。公子请上座,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那人一把夺回白银,不温不火地说:“店家既说到礼数,可知礼,不妄说人,不辞费。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可见店家刚才所作所为,哪是失礼,竟是于礼不通矣。连礼都不知,还称状元楼掌柜,笑煞人也。送掌柜一言,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说着,那人走出了状元楼。
楼下又恢复了和谐。
画颜嘴角一扬,对玉面说道:“颜儿想麻烦公子一件事。”
“颜儿说便是。”玉面将注意力从楼下转移。
“麻烦公子将刚刚那位说礼之人,请来一叙。”
玉面一拍桌子,高兴地说:“我正有此意!”说着,他一个跃步,竟直接从窗口跳下。
玉面来到状元街上,四处搜寻,终于在一家面摊处寻得他。
近距离一瞧,只见那人头发散乱且油光发亮,着一身布丁粗布长衫,脚踏破洞布鞋。正埋头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碗清汤面。
“无酒下饭,总是不够圆满。”玉面也不问过那人,随意地坐在他的旁边。
那人头也不抬,继续吃面,“月方有阴晴圆缺,人生哪得处处圆满。”
玉面笑了笑,摇着扇,继续说道:“刚才听得兄台高论,气宇轩昂,小生着实钦佩。小生想做东,请兄台于状元楼一叙,酒自是管够。”
那人停下手中的竹筷,又回头看了玉面一眼。理了理他杂乱的浓眉,忽说道:“如此,便借光了。”
说着他抬脚领先走去。
玉面快步跟上。他越发觉得此人有趣。
状元楼的掌柜见那人又回了来,且由一位高贵的公子结伴,自不敢阻拦,客客气气地亲自引他们上楼。
“这位是”玉面正想向画颜做介绍,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正要问他,他主动说道:“在下澹台明月。这厢有礼了。”他看了一眼画颜遂转身向玉面说:“我不知公子另有朋友要陪,我就不打扰了。”
玉面阻止道:“诶!澹台公子不必见外,事实上,正是这位小姐让我邀请你而来。”
玉面不等他回答,直接拉着他坐了下来。
“不不不,我还是走比较好。这男女同席不合礼数”澹台明月站起身就要走。
画颜笑道:“澹台公子深知礼,固然是好,却不应为礼所束。”
澹台明月不解问道:“小姐此言何意?”
“我想问公子一问。公子觉得,人除去官衔,家世,等级,服饰,是否还有高低贵贱之分?”
“并无,人同样身有四肢,两眼,一嘴。”
“既如此,男人与女人同样是人,又为何不能平等看待?不能同处一室呢?”
澹台张嘴欲辩,却无言以对。
画颜继续道:“礼,应当是为教人修身养德而存在,促进社会和谐化,不应将人分以三六九等,或偏或驱,桎梏人的思想及自由。澹台公子以为如何?”
澹台明月愣然道:“姑娘见识新颖,在下佩服。”
画颜站起身,做出请的手势,“请公子入座。”
澹台明月不再顾及旁人的眼光,索性坐下来举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样子,他对酒馋涎已久。
玉面替澹台明月重新斟酒,高兴地询问道:“公子也准备考状元?”
澹台明月举杯一怔,断然道:“不,我不打算考状元。”
“兄台满腹经纶,不考状元岂不可惜?”玉面接着问道。
澹台明月摇头苦笑道:“满大街都想考状元,能有几个真正考得上?不是他们学识不高明,而是当今天下,已不姓刘,全改姓张。张家人只认银钱,哪认才子啊!”
好一个澹台明月,洞察世事,敢怒敢言!画颜暗自欣喜,“澹台公子果然有魄力。既如此,公子可曾想过入哪家营帐?”
从一遇到这个人,画颜便在想着如何替刘车儿将其招募。
澹台明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既来庐陵,自是要投奔庐陵王而去。”
“二皇子刘义真?”画颜心中一凛,不免有些遗憾。
她方才想起,当年刘义真辞京而去,所得的封地正是庐陵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