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庐陵王
月光微凉,独自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荡漾。
状元街从一片喧闹,逐渐变得沉寂,此时正是放灯许愿的好时机,梦真河变成了今夜的主场。
玉面扶着画颜往状元楼走去,他低着头,一路少语。
画颜从与萧明朗的离别的忧伤中抽离,缓缓问道:“胜蓝还未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玉面沉了半响,忽才听见画颜的问话,安抚道:“放心吧,只是人多走散了。更何况胜蓝有功夫在身。你若实在不放心,我送你回房之后,就去寻她。”
画颜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两人说着,回到了状元楼。
刚踏进门,便瞧见大厅内左右两旁站着两队整整齐齐的军队。
大厅内除一位锦衣书生独自斟饮之外,别无其他的客人。
玉面将画颜护在身后,目光严峻地审视一周,很明显,这群人正是冲着画颜而来。
“怎么了?”画颜向玉面轻声问道。
“跟在我身后。”玉面缓缓抽出银扇,目光如炬。
“小姐!”胜蓝从楼道上走下,高声呼喊,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在与画颜走散之后,她四处寻找不得,便先回到了状元楼等待。
没想到,状元楼里,还有一人早在等待着他们。
锦衣书生忽停下斟酒的举动,大笑几声,转身缓缓朝他二人走来。
他将目光停留在刚进门的红衣女子身上,她就是画颜?锦衣书生惊讶地想。
只见她原本布满黑斑的脸颊竟然白皙如云,除了眼睛这唯一的缺憾之外,竟美得不可方物。
直到他完全确定她是画颜之后,方才露出笑容,拱手说道:“画小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画颜思前想后,心中忽然有了答案。她原本还打算找个机会会会他,没想到他却自己来了。
画颜放松警惕,笑着施礼道:“画颜见过庐陵王。蒙王爷挂念,一切还好。”
刘义真惊讶画颜只听声音便认出他,想要进前一步说话,却被画颜身边的雪吓了一跳。
“王爷不必担心,它不会轻易伤人。”画颜解释道。
刘义真笑着称赞道:“画小姐心如明镜啊!”
“你真是王爷?”玉面质疑地将锦衣书生上下打量,只见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特别是那肤色竟似豆腐一般嫩白。纤弱的体质,轻柔的举止,哪里像个王爷,若换上轻纱长裙,更似闺中的女子。
刘义真仰面一笑,“大侠明鉴,本王岂敢作假?”
“王爷,我的朋友过惯了江湖无拘无束的生活,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如有冒犯王爷之处,还请王爷恕罪。”画颜说着,又俯身行了一礼。
刘义真连忙将她扶起,“不必拘礼。玉面公子,纵横江湖,生性洒脱,仗义助人,本王结交还来不及,岂会怪罪。”
画颜微微一顿,看来刘义真提前做了不少功课,不仅知道自己藏身此处,连玉面的身份也查得一清二楚。
“庐陵县果然是个好地方,处处都能遇上贵人啊!”玉面说着,摇着手中的银扇,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轻笑。心里却想着,这个庐陵王绝不简单。
“自王母山一遇,我便觉画颜小姐气质非凡,卓尔不群。世子府,再次得幸一见,更觉小姐天资聪颖,风华绝代。本王一直想与小姐结识,却不得机会,如今你我再次在庐陵县相逢,岂不是天赐良机?”刘义真一脸真诚地说道。
这番话引起玉面的醋意,他打断道:“王爷说良机?是何良机?”
刘义真似有不解,但他即刻反应过来,笑道:“公子别误会,本王只是想与画小姐交个朋友。”他转身面向画颜继续说道:“画小姐若肯赏面,可否去本王的府邸闲住几日,本王定要好好款待二位。正好,本王寻得一位神医,他的医术天下无双,或许能治好画小姐的眼睛。”
玉面听说有神医,立马提了精神,“王爷此话可当真?那位神医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刘义真点头道:“不错,传言他有移花接木,妙手回春的本领。虽说那是传言,但本王亲眼所见,他将一位奄奄一息,半尽瘫痪的病人还原如初。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治好画小姐的眼睛。”
胜蓝激动地握着画颜的手,惊喜道:“太好了,如此,小姐又能重见光明了!”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玉面同样激动地说道。
刘义真进前一步,用一双敏锐的眼睛看着她,探问道:“画小姐意下如何?”
“王爷莫怪,只是我仍是朝廷的阶下囚,去王爷府邸,恐有不便。”画颜颔首说道。
刘义真立刻挥手道:“画小姐尽放心,朝廷已与桃园达成共识,互不侵犯。画小姐又是桃园堂主的义女,从前的一切自然一笔勾销了。即便朝廷真的怪罪,本王也是要请姑娘来的。”
如此,画颜再无说辞,点头一笑,算是回应。
刘义真带着两支军队的阵仗来请她,似乎并不想给她做选择的机会。
刘义真的这点人马自然威胁不了画颜,她只是有点好奇。
刘义真绕了这么大一圈,就只为请自己入府闲聊?似乎不会如此简单。画颜心里自然明白。
状元楼的学子不再苦读去考状元,而争相改投庐陵王帐下,可见庐陵王影响力之大。
尽管她的眼睛看不见,但她仍旧能感觉到,现在的刘义真,已经不是过去的刘义真,他拥有自己的军队,深受庐陵县百姓的爱戴,俨然成为一个拥有真正实权的王爷。
对此,她很感兴趣,想要亲入阵营瞧个究竟。至于眼睛,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刘义真暗自松了口气,他高兴道:“太好了!本王早就盼着这个机会!”他转身向下人吩咐道:“立刻备车马,迎贵客入王府!”
“遵命!”侍从领命退下,牵了一匹早已预备好的车马停在门口。
刘义真亲自扶着画颜上了马车。玉面与胜蓝随后跟上。雪则跟在马车左右随行。
玉面撩开车帘,往天空仰望一眼,“丹凤不会跟丢了吧?”
“公子别看它只是一只鸟,它的眼睛可比人还精明!你看不见它,它却在暗中看着你。”胜蓝喜乐道。她对丹凤鸟的喜爱甚至超过了画颜。
玉面哑然一笑,重新坐回原位。
行至一段路,马车停下。刘义真又亲自放下脚蹬,扶着画颜下车。
只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庐陵王府’。
王府门外,迎跪着二十几名仆从,看样子是提前收到了通知。
正当他们准备入门之时,旁边忽走来一衣衫褴褛之人,伏地跪拜道:“小民拜见庐陵王。”
还没等刘义真发话,旁边的管家便呵斥道:“去去去,王府重地岂容你惊扰,去别地要饭去!”
刘义真挥手制止,微嗔道:“全福,不可如此!本王的话,你全当耳边风了吗?!”
管家慌忙俯身回话,“王爷,小的深知王爷心善,无论是谁,有求必应。小的也从不随意驱赶他们。但此人不同,他偷偷摸摸已在王府转悠了好几天,给钱也赶不走。小的生怕王爷被这等小人顶撞,所以小的才如此呵斥于他。”
听了管家的解释,刘义真的面容稍有缓和,他转向地上那人问道:“你是何人?想要何物?”
那人逐渐将头抬起,刚想禀告,听得刘义真最后一句,忽又赌气不说了。刘义真将他当做乞丐企求施舍,让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那人可是澹台明月?”画颜轻声向身边的玉面问道。
玉面本就没怎么注意,听画颜一说,又多看了几眼,“还真是他!颜儿怎会知道?”
“我只是猜测。”画颜浅笑道。
她主动走到刘义真身旁,解说道:“你既求见到了王爷,何不抓住机会,向王爷禀述真情呢?”
澹台明月抬头一看,原来是昨日见过的画颜小姐。惊讶之余,内心的防备也松懈一些,便又开口说道:“小民并非想向王爷乞讨银钱。”他从怀里掏出一部书卷,“小民纵观天下局势,耗费三年,历经全国,终写得一部天下归图一书,小民愿奉上,为王爷终身效劳。”
“天下归图,好大的口气。”刘义真面露疑惑,他并不打算接手那本外表肮脏的书籍。他转身向画颜问道:“姑娘以为如何?”
画颜俯身说道:“这些画颜也不懂。王爷府上幕僚众多,何不让他们替王爷看看这天下归图一书。”
这句话到提醒了刘义真,他的府上最不缺的就是谋士。更何况,这人衣衫褴褛,一身污垢,油头滑面一点也不像谋士该有的模样。
“你的心意很好。只是本王不需要这个。本王的谋士已经足够。”刘义真又从锦囊里掏出一锭白银放在澹台明月抬举的那本书上,“用这银子买身暖和点的衣物吧。”说完,他不再理会他,转身请着画颜往府内走去。
澹台明月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手中的拿锭白银,忽摇头苦笑道:“看似聪明,实则庸包一个!”他将白银一把扔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来到府内坐定,画颜估算澹台明月已经走远,便又向刘义真进言道:“王爷当真不看一看那本书吗?恐生子羽之憾。”
“姑娘是说刚刚那人有子羽之才?”刘义真仔细地听着画颜的话,暗自琢磨。
画颜笑道:“这倒不知,只是担心王爷错失良才。”
刘义真本就有些疑虑,听得画颜如此说,便又回心转意,立即吩咐管家去请澹台明月。
管家寻得正要上车离开的澹台明月,传达了王爷的话。
澹台明月却问:“王爷转变如此之快,是否是画颜小姐给王爷的提议?”
管家不明其意,还高兴地回道:“是啊!这还多亏了那位姑娘的提醒,王爷才没有错失公子的高才。”
澹台明月失望地叹息道:“管家误会了,小民并不是庐陵王的高才。”
说完,澹台明月理也不理管家,自上车离开了庐陵县。
管家回到王府,将这一消息禀告。
刘义真大失所望,心中暗自懊悔。
玉面向画颜递过一杯茶,悄声笑道:“颜儿此招极妙!”
画颜接过茶水,怡然道:“公子在说什么?颜儿竟听不明白。”
“颜儿全不费力,竟将磐石瞬间转移。小生佩服”玉面轻声道。
画颜笑而不语,悠闲地品起茶来。
她很高兴,刘车儿又将多了一位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