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摘星楼之外,拱卫的滕王阁,黄鹤楼,大雁塔,晏阳楼之中,当如炸雷般,哄然而起。
此时的摘星楼,是焦点之所在,在这楼宇之上的,无一不是等闲之辈。可以说是巨室势族,大儒贤士汇集。上面的一举一动,自有各种渠道,传至同样是名士汇集的四栋外楼之中。
此番杨泽一问,甚至连传话者的声调都不曾变,都原封不动的传入了这最接近风云发生之所的四座塔楼之中。犹如燃了引线的石雷,迸发爆炸开来。
盛唐人的胸怀和疆土一样宽广,有容乃大,海纳百川。是以就是风吹雪和雷东来抵达京城,参与这场大会,他们尽管些许有些心里不舒服和排斥,但也并没有深想些什么。在盛京这座帝国的都城,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穿梭,各派势力的修行者,高纹帝国的商人,海外岛礁的流民,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只要不是盛唐国令禁止入境或者拘捕的人,几乎都可以容纳得下。
所以当流霜国第一名将,大公主入幕之宾传闻的风吹雪出现在帝都的时候,还曾经有无数盛唐女子夹道相迎,很多人都想见一见这个传闻里的将军是如何的风姿卓绝。当雷东来抵达帝都的时候,还被西陀殿下了邀请函。各派系也纷纷有邀约的请求。
盛唐的热情和大度,展露无余。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盛唐人没有脾气和血性。盛唐人之前没有深想,但并不代表者现在不会深想,并永远不会深想。
当杨泽这句话以这样的方式传出来的时候。这番对盛唐人的诘问,像是直接戳中他们的痛楚。
是啊,盛唐的灭法运动,使得东正教门被逐出了国境,并有永不得入唐的帝国禁严。东正教门无法对盛唐展开打击。便只能另辟蹊径,大晔国,是东部大陆扼守盛唐国境线边界最要害的一处,
不光是因为其是盛唐国界便最大的王国,更可以辐射周围各大小国。拥有对盛唐的战略要冲重地。如果被东正教门掌握,那么将在态势上形成对盛唐的有力倾斜。再则,盛唐的三公主就是嫁给了大晔德昭王。如果教门的手中掌握着一位盛唐公主,那么盛唐对教门的灭法运动,也就可以寻到了报复的豁口。盛唐将遭致史上最大的侮辱!
然而这一切教门的动作最终还是被英勇的大晔军队和修行者们给扑灭了!大晔国击退了三个地区性军事强国对其的进攻。并最终保住了一切。
而当大晔国为此牺牲了无数战士平民性命,付出了家园变为废墟,桑田化为战火的代价之后。他们背后本应成为他们有力后背有力支持的强大帝国。却在帝都京城大宴这些曾经侵略过他们的敌人!
见者心寒,闻着辛酸!
杨泽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对全体盛唐人的一句诘问。不如说是一个耳光,打得他们的脸火辣辣得生疼。一种莫名的愧疚感,仓惶袭上心间!
“我们何尝待见这些教门之爪牙!”有人挥舞起了拳头。
“穷凶极恶之掠夺者。亦是我等义勇之辈唾弃之人!”有人呸一口吐在地上。
“亏我还觉得那流霜将军真是好看...却忘记了,他已手染血腥半步入地狱之人,不过道貌岸然罢了,徒想对我盛唐公主不利。那教门当真是作乱犯上...”有女子清音愤慨道。
各种慷慨激昂的声音,四起于外围的四座名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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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上。
“当教门的爪牙分三路进攻大晔,并最终被我王国击退之时...当我们来到帝国。将这个消息预警给盛唐时...为何当初帮助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褫夺公主的爪牙们,今日会坐在我盛唐帝国高不可攀的摘星楼会堂之上...和大家谈笑风生?”
杨泽这番话音一落。如金石击玉,平地炸雷。
原本无数嗖嗖嗖聚集杨泽身上的眼神,原本那些无数对他报以同情之色的眼神,原本那些对他带着质疑偏颇的眼神。同时唰唰唰唰漫天花雨般射向正襟危坐的流霜国名将风吹雪和鹿岛神道斋斋主雷东来。
众矢之的。
不光是大公主华婉,就是二公主安平,也都心知不妙。
就是那些在摘星楼之上的清流大儒。巨室名门,帝国高层官员。此时也因为杨泽这番问,觉得极不是滋味。诸多质疑的眼神,也丝毫不避讳的投向了依旧镇定的风吹雪,雷东来。甚至看向了那高高在上的帝国两位公主。
他们可不需要对她们察颜观色,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便给予了他们可以表达不苟同,以及质疑的权利。此时就是那些原本视杨泽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四阀众人,也不免有些深思,看往风吹雪和雷东来之时,也带着一些疑惑和渐生起的敌意。
杨泽固然可恶,但是在对教门爪牙这件事情上,他们也不会含糊。
此时大有一种严厉判官般望着双方,无论是谁,只要被他们认定有了敌意,那么最终,他们都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结局。
“够了!你有问题,而且是放肆到责问我盛唐人。那我便暂时不计较你的猖狂无礼...由本宫亲自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大公主华婉心知事情不妙。但面色无丝毫不豫,仍然是那副凌然之态,此时已经有太多双眼睛注目在她的身上,现在人是他们召来的,若是给不出个解释,反而他们两位公主还在接触侵略过大晔的这些魁首,只怕当下的威望,就将飞速跌落谷底。除了那些利害关系和她们绑在一起的少数人,大多人离心,只怕也在意料之中。
这可是清平的厉害一击啊...华婉望着杨泽的眼神。泛过了一种怨毒。
“本宫回答你的问题。风吹雪将军,自身不由己入侵大晔之后,时常有悔恨之心,今日到来我大晔,便是就此来悔罪。东正教门把控操纵的流霜国。以至于流霜国是犯了错。但人都会犯错,总需要改过的机会。本宫深知风将军的悔责之心,于是恩准他此次进入帝国,给盛唐呈上说法,并首要保证流霜国的军力。从今以后再不可踏足大晔半步。并在我盛唐需要的时候,配合对东正教门的围剿!”
她停顿了一下,至此二公主安平连忙开口接续道,“正是如此。本宫让鹿岛神道斋雷斋主到来,亦是正为此事。神道斋侵入大晔,亦是悔不当初,雷斋主亲自到来赔罪。便是向我帝国表示忠心。帝国兵法有云,是敌亦可化友。对大晔国入侵的主导者乃是东正教门。这才是罪魁祸首。所以我们现今要联合起可以联合的力量,让策划这一切的东正教门,尝到盛唐的怒火!”
华婉远远朝杨泽望来,神态姿容都稍稍缓和了些。“杨泽,本宫和二公主的回答...你该满意了吧。”
帝国两位公主,先后出言向一个大晔护卫作解释。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在场的巨室望族,亲王达官,人人都凛的看着眼前场面。知道这是帝国最有影响力的两个人物。都不约而同的再朝一个区区王国护卫作交代。
但其实这没有丝毫的办法。杨泽的发难,打得华婉和安平两人措手不及。
如果处理不好,此事传出去。将会对她们两人的威望造成怎样颠覆性的打击。帝国民众正为东正教门及其爪牙对大晔出手而义愤填膺,接着两位帝国的公主就和入侵大晔的爪牙交好,这种事情传开来,对两人而言,都不会是什么好事。甚至还可能在满朝文武,千万百姓之中。造成恶劣影响。
华婉的最后那番话,甚至都没有了之前的声色俱厉。破天荒的出现了和缓,也有几分息事宁人的意思。
安平公主也没想到这杨泽当真不惧场,大有豁出去的光棍架势,本来她期望见大公主和清平两败俱伤,所以从中挑惹,谁知道搬起石头砸了泥塘,惹了一身脏。
此时她眼底掩饰不住焦灼的看着杨泽,如果现在可以动手,她肯定毫不犹豫的下令将杨泽斩成肉泥,也要阻止他继续开口说话。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子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似乎都带着不可预料的力量和煽动性。更重要的是他丝毫没有畏惧谦卑,大有逮着什么说什么的态度。这样的人,此时她无不对其小心翼翼,见识过他嘴角的厉害,生怕下一句出口的,再让她心胆高悬,如何受得了?
此时所有人目光重回到了杨泽身上,面对那些各式各样望来的目光,杨泽点了点头,“满意。两位公主的解释,我如何能不满意?”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只是...恕鄙人无礼,既是流霜国和鹿岛国的服罪,那么和他们两人何干?他们两个,乃是入侵大晔,导致万民生灵涂炭的祸首,他们手下的犬牙军队,在我大晔土地上,可不亚于一头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染满了血腥。”
相国刘叔楼突然低声干咳一声,似发出了严厉的警告,沉声道,“杨泽!两位公主为你做出了解释。你如今说这些,又是何意?”尽管他乐见两位公主威望遭受打击,但如果任由杨泽发挥闹下去,只怕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更何况,无论是现场的事情发展,还是杨泽,都渐渐不受他掌控,他讨厌这种不受他掌控的局面。所以开口敲打杨泽。
杨泽似并无任何觉悟般,只是道,“我要一个公平...并要一个公道。”
“废话!公主给了你公平和公道的解释。你还待怎样!”刘叔楼呵斥。
万籁俱寂。众人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这一幕。摘星楼外寒雪轻降。世间一片皑皑雪白。而摘星楼中,盛唐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震荡。
韩雪掩着嘴,她此时不要说去拽着杨泽衣服将他拉回来,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连伸出手去拉他的勇气都消失了。他的背影有一种虽一个人,但却排山倒海不可轻犯的力量。
雷洛怔怔的看着这个找盛唐两位公主,甚至找帝国要说法的大晔翎卫。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和他一起坐在江水边,听他讲述向往帝国大人物那种生活那种理想的大晔青年。
天监暗线沈昌眯着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杨泽一般,只感觉心中某种死灰复燃的热血,重新在脊柱里流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生长在那个国土,那个叫大晔的小国,地方虽小,但已经有无数人为了保护它而奉献鲜血和生命,因此它从不曾被征服!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生存在这个英雄辈出的年代,是如此幸运。
令众人提心吊胆的杨泽再次开口了,“那是你们所谓的公平和公道。并不是真正的公平和公道。”
“什么是真正的公平公道?”大公主发问,声音带着几分冷觑。
“真正的公平公正,就是对犯错者施以惩戒,不应其有功而折罪。不因为其地位而有失偏颇。不因为其权大而屈服。他们既然犯了错,便该获得应有的裁决。无论对他们是宽恕还是惩罚,能够行使这一切的,只有遭受他们侵袭的大晔王国,只有遭遇不幸的大晔之民。所以将他们以战犯押回大晔接受裁决。令前人释然,给予后来者警戒。这才是公平和公正!这才是公道。”
“我想不用我提醒你!理想和现实有遥不可及的距离!”刘叔楼像是看着一个疯子般匪夷所思的望着杨泽,大概他现在极为后悔没有阻止他登上楼来,“如今他们可能对我盛唐有功!能发挥他们侵袭大晔的过错,更大的功劳!你是否在天方夜谭!居然要将他们押回大晔?你可知道未来帝国和教门的冲突中,他们可能发挥的重要作用?”
大公主声色俱厉,望着杨泽,眼睛快喷出火来,“荒唐!放肆!本宫一再对你容忍,你居然给脸不要脸!本宫一再提醒你,风吹雪上将,雷东来斋主,可是我帝国的宾客!你有什么能耐,敢当着本宫的面,放此猖狂言论!”
杨泽反手,握住了古濯的剑柄。然后拔剑出鞘。
寒芒攒射,流光溢彩的六阶神兵新古濯,在冬雪中透入楼内的阳光下,泛着凛然不容侵犯的尊严。
“我只追求公道和公正,如果世间有真正的公正,那我便寻遍千山万水去丈量,如果这天这阴云遮蔽了公道,那么我便用手中的剑,劈开头上这片天。让满天阴云,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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