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飞抿了一口酒,暗摇摇头,自午后至今,已陪他在园中喝了好些的酒,他却一句话也未曾说,仿似那酒真的能涤清他的满腔哀愁似的!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打破沉默:“皇上既千方百计说服信因大师带走柳南,使她得以下山,又为何不把她接回身边呢?”
他只握着酒杯不语。
“好似这些天周紫川总是去见她,皇上的人没向皇上禀报吗?皇上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万一,她真的狠下心与周紫川远走高飞呢?”
周恨生冷哼一声:“她敢!?”
“你不是在折磨她,是在折磨自己!”苏慕飞暗自偷笑,这些事还真难说清楚,真的是太了解他了,不用问已经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周紫川,他可以忽略,但萧笙天不同,当萧笙天出现在京都,他几乎是如临大敌,想都不用想的:“不知皇上派了多少人对付萧笙天?”
“足够置他于死地!”见周紫川也就罢了,她竟然胆敢去见萧笙天,他在皇宫,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她的一切,他掌握得清清楚楚,而萧笙天,绝对会付出代价!
苏慕飞微吸口气,他既说的出便是做得到,萧笙天,这一趟你是绝对不该来的,一路回去,怕要历经劫难,这,看的是你的能耐,还有你的命!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皇上若再不接她回宫,只怕南宫剑也会搅上一搅,到时皇上不止会心焦,还会心伤!”
“她回宫直接见的是孩子,而且是与周紫川一起见的孩子,她甚至未曾问起过朕。”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才让她得以离开青城山,可她竟然完全对他视而不见。
哈哈,苏慕飞忍不住笑出声:“你吃些别的男人的味也就罢了,你竟然跟你的孩子吃味——”
周恨生眼一眯,直接将酒杯中的酒灌到他口中,甩袖而去。
苏慕飞呛了两口,嘴角噙着难掩的笑意,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你是得了一人,便不惜得罪天下人,而那舒碧薇,怕是得了你一人,便得了整个天下!只是,瞧他这阵势,两人还有得熬,不知又会生出一些怎样的风波来!不过,只要这些风波不波及到他,他还是喜欢凑些热闹的!
舒翎羽捂着手中温热的茶杯,小心翼翼试探道:“碧薇,你回来好几天了,只去看过孩子一次,你这样也不是法子。”
她的手,柔柔抚着成色甚是雅致的琴,幽幽叹了口气。
“听说昨日皇宫召了不少女子,欲封为妃。”
“那又如何呢?如今只要能偶尔见见孩子我已很满足了。”舒碧薇苦涩一笑,她不去强求的,能无欲无求是最好,若不然,会很痛!
舒翎羽抿了口茶,心里暗道:周恨生,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由着碧薇这般么,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
“翎羽,回望月山庄吧!我一人在望月山庄挺乏闷的!”一回到望月山庄,南宫剑又是围着她打转,她都要承受不住了!
“那个望月山庄我可不想再回了!免得遭人说闲话!”舒翎羽暗哼一声,她可不会给南宫剑好脸色看,决不妥协!
舒碧薇微低下眸,微扯了扯嘴角:“翎羽,或许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但却真的是希望你能够找到属于你的归宿,当初的那些已经够让我后悔了!”
“舒碧薇,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翎羽!”舒碧薇握住她的手,轻呼口气:“翎羽,且随着你的心走,不论你想要怎样,别顾忌我!如果你想回宫,想回到他的身边,我不会怨你,更不会——”
“舒碧薇——”她腾地站起身,脸涨得通红,愤愤道:“是不是南宫剑在你面前嚼舌根了,该死的南宫剑,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舒翎羽扭头就走,一脚刚迈出天星谷,直直和前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哎呀,王德好不容易站定,本想呵斥一顿,见那比他更怒气冲冲的脸,压下不快,嘿嘿笑了笑。
“哟,是大总管啊!真是失敬失敬!”她立刻赔上笑脸,却是含着讥讽:“今日是刮得西风还是东风啊,楼外楼竟的皇宫大总管的大驾光临!”
“不敢当!”王德微颌首,稍站直身子,清清嗓子:“舒碧薇听旨!”
待他不徐不疾的宣完旨,舒翎羽冷哼一声,上前就揪住他的衣裳:“这圣旨是怎么回事?周恨生是何意思?我们碧薇可不是——”
舒碧薇拉了拉她的手,朝她摇摇头,向王德颌首:“德总管,我跟你进宫就是!”
“碧薇——”
“别为我担心!”她重重的握了握舒翎羽的手,柔声道:“舒翎羽,无论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也一样,无论你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会支持你,你也别让我放心不下!”
舒翎羽咬住下唇,点了点头,看向王德:“德总管,你替我传句话,他若敢为难碧薇,我管他是不是皇上,我们楼外楼跟他没完!”
一路随着王德进宫,王德直接领她到了后宫宫娥的住处。
舒碧薇打量着房间,不甚大,虽简洁看着倒也舒适,她回头笑笑:“德总管,我想知道何时能见孩子?”
说不想见孩子那是在骗她自己,她恨不得日日与他们为伴,但怕不能如她所愿,能进宫怕是他对她最大的怜悯了,她该满足了!
“要见小皇子和小公主必须得皇上的准许!”
她微微点头,只要在皇宫,她会有很多机会见到孩子的,属于她的煜熙和尔蓝!
“英姑姑,交给你了!”
只见英姑姑应声进来,她是浆洗房的管事姑姑,不到四十来岁,嫌胖的身材,神色间有着一丝精明,她微微福身:“大总管请放心,把她交给奴婢就行!”
王德直接转身离去,英姑姑打量着她,点点头,鼻子嗤了一声:“倒是挺清秀的丫头,不管你自何处而来,犯了哪些事,如今皇上罚你到浆家房,若不安分守己,谁人都饶不了你。”
“是!”她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若这是他要她做的,她做得到,她也愿意!
“母后!”周婉灵气呼呼闯进永福宫。
太后正品着茶,周婉灵的冒冒失失令她有些不悦,微蹙眉:“又怎么了?”
“母后,皇兄把舒碧薇打发到浆洗房去做杂役了!你可得评评理!”
“你皇兄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你操什么心哪!”太后闷哼道,瞧了她一眼:“你不是也不喜欢舒碧薇么?这不可称了你的心了!”
“母后!”她跺了下脚,撇开嘴:“我又没说不喜欢她,谁让皇兄眼里只有她一个啊,害的皇兄都不疼我了!”
太后皱起眉头,认真看着她,忽叹了口气:“你还要去跟舒碧薇争这个宠么?别再去搭理她的事,好好管好你自己吧!去吧,别烦着!”
“母后——”
香娥见周婉灵脸颊鼓鼓的出了永福宫,也是有些不解:“太后,皇上此举真是令人纳闷呢!”
太后志在必得的笑笑,慢吞吞道:“后宫沉寂了不少日子了,皇上既然想热闹些,哀家倒是乐得看见,哀家不介意助他一把!”
“太后的意思是——”
“想在哀家跟前耍手段,哼,哀家倒想和他较较手段!”太后沉吟片刻,吩咐道:“香娥,你亲自跑一趟浆家房!这皇宫将会热闹的很!”
舒碧薇瞧着英姑姑分配给她的一大推待洗的粗衣布裳,眼神无辜的扫了一旁的人,嘴角微扯:“英姑姑,怎么我要洗那么多!”
英姑姑指着她的鼻子,噼里啪啦就道:“别以为你长得还可以就不用干活,咱家告诉你,洗不完这些不许吃饭!”
她咽咽口水,擦了擦脸上的唾沫,低声道:“知道了!”
舒碧薇闹腾着肚子,满手红肿的洗完一大堆衣裳,揉揉直不起的腰,深吸口气,拖着疲倦的身子进房直接趴在床上,不多时沉沉睡去。迷糊中只觉有人在戳着她的背,她睁开眼睛翻身看着来人,眼睛睁得大大的。
周婉灵扯开嘴,朝她做了个轻声的手势,拉着她蹑手蹑脚的出了房。
“要去哪?”舒碧薇不觉的看着她,怎么感觉是偷偷摸摸啊!
周婉灵耸耸肩:“你不是没用晚膳么?我们现在就去吃!”
她有些窘迫:“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英姑姑本公主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先给你填饱肚子再说!”
周婉灵一路领着她,悄悄摸到膳房,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舒碧薇不禁吸吸鼻子,这味道她熟悉:“玉香鸡!”
“哈哈,说对了!”周琦悄悄的从一旁闪出,捧上玉香鸡:“特地为你准备的玉香鸡,赶紧吃!”
“谢谢!”
周琦也不含糊,撕了一大块给她,自己也急急啃了起来:“看见你吃东西我就很有胃口,你不知道,你那个妙心小师妹,嘴巴挑得很,什么都不吃不吃,瞧着就烦!”
舒碧薇啃了一口,笑笑,妙心是极遭人喜爱的,而这周琦整日围着妙心打转,妙心,也是有一段日子没见了,如今清水庵只剩她们三人了,静逸师父——
“赶紧吃,别发呆!”
她尴尬的笑笑,探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不会被人发觉吧!”
周婉灵自信的摇摇头:“绝对不会!都让周琦将那些人给支走了!”
“来啊,进去瞧瞧!”
三人正吃得欢,隐隐听得脚步声往膳房而来,还有王德的声音,不由相视一眼,急急躲在桌子底下。
“是!”
随着推门声和脚步声,一声冷喝:“谁在里面?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周婉灵咽咽口水,腾的站起身:“大胆,本公主在此,你嚷什么!”
小内侍吞吞口水,陪笑道:“小的不敢!”
“滚出去!”
小内侍哈腰退了出去,附在王德耳边说着什么,几人随即往远处去。
“倒真会收买人心!”周恨生冷冷看着偷偷摸摸自膳房出来的三人,冷哼一声,夜深前去浆家房想看看她,未见到她害他一阵心惊,却不想躲在膳房逍遥自在来了。
王德干咳一声:“皇上,浆家房确实是辛苦了些,不如……”
“让她再待一些日子!”
“怎样?碧薇怎样?”
苏慕飞刚坐下,舒翎羽劈头就问,他不由闷哼:“舒翎羽,你派人请我二人到楼外楼喝酒就是为了问这个?”
舒翎羽白了他一眼:“我担心碧薇嘛!”
“放心吧,没事。”周紫川笑笑,优雅在一旁坐下,她进宫能有事才真是奇怪呢!
“那可不一定哦,前两日六公主被禁足,七王爷又被打发到军营中,哎——”苏慕飞扬眉坏笑,话说那周婉灵禁足可真是应了他的意,不然也不敢这样跟着周紫川来喝酒,就怕她又追着来!
舒翎羽皱起眉头:“他们和碧薇有什么关系?”
“就是说和她亲近的人都被打发走了。”苏慕飞呼了口气,沉下语气:“以后她在宫中没人照应,那可是寸步难行!”
周紫川微摇摇头,劝舒翎羽道:“你就宽心些吧!”
“不行,你们可得帮帮碧薇!那浆洗房可不是好待的地方,碧薇虽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但在清水庵,日子是清苦一点,谁也没亏待过她!”
“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你管那么多!”
“我要见碧薇!”
“别天真了!你以为你能见到她?!”苏慕飞嗤笑,长长叹了口气:“给他们一点时间吧,若是真的无法挽回,到时本将军助你们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真的?!”
苏慕飞点点头,很是肯定:“现在能否请二掌柜的让人准备酒菜了?”
待舒翎羽绷着脸出了去,他幽幽看向周紫川:“你我赌一赌如何?看两人何时能和好如初?”
“从把她接回宫的那刻就已没赌的意义了!”即便想要为难一下碧薇,他也坚持不了多久的,他或许只想等着碧薇屈服而已!
想着,苏慕飞赞同的点点头,这才像是周恨生,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你可是真要离开京都?”
“你觉得我还能再留在京都吗?”
周紫川未答反问,曾经,他说过,一旦碧薇明明白白选择了他,自己就必须离开京都,无征召不能回京!而且,不止是这样!周洛於之行径已给他一个最大的惊醒,自己会不会步周洛於的后尘,这点他怀疑着,而自己也怀疑着。
若要兄弟之间不再有任何的猜疑,不再有任何的隔阂,那么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周当是为了她,初时的踌躇只为想要再见她!她回来了,那么便是他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