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迦烈回想了一下，他之前在魔界的时候，浮诛等人联合压制他，那时候他已经清醒。后来他一个人待在魔族想事情，想着想着，好像又混乱了。

　　之后他以为自己是去休息，但是那一段记忆很模糊，他感觉自己看到的景象都像是罩了一层膜一样，很不真实，很遥远。

　　还有刚刚在这个屋子里看到的一切，其实都不是具体的人像，吴皓文刚刚叫他的声音，就像是来自远方。

　　百里迦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觉得很烦躁，很想动手。那种感觉倒像是被另外的灵魂控制了肉体，而原先的魂魄被束之高阁，无法动弹，却能感受到这一切。

　　这样的感受他倒是没有都说出来，只是简单说了自己之前在魔族，以为在休息，然后再清醒的时候就是向淳美抱着他的时候了。

　　向淳美想了想，问他：“我抱你能让你清醒，那为什么之前在魔族的时候却没用？”

　　她是很认真的在问，但是百里迦烈却有些心虚。

　　他挪开目光，没敢看向淳美，说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状态太差劲，抱一下没用。

　　实际上那时候他已经醒了，但是他伤害了向淳美，觉得无法接受，故意装作还没恢复而已。这件事不能让向淳美知道，百里迦烈作为魔王，这样的自尊还是很强烈。

　　向淳美孤独不疑有他，只是点头说这样啊。

　　百里迦烈生怕她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想办法要跳过这个话题，这时候看到了重伤的黑骁，想起来他也被自己攻击，顿时感到抱歉。

　　他走过去，对黑骁说：“感觉怎么样？”

　　黑骁老实说了自己的情况，百里迦烈跑断了一下，给他输送了一些魔力。当下黑骁就觉得浑身舒畅许多，也有了些力气。

　　“谢谢老大。”

　　百里迦烈说：“下次我再失去理智的时候，不要往上撞，我认不出来，不会手下留情。”

　　他这话说的，反倒让黑骁感到了不好意思，低下头有些愧疚的样子，像被批评了一样。

　　向淳美看黑骁这样，叹口气，拉着百里迦烈往后，说：“黑骁也是为了你好，你当时伤了很多魔族人，他怕你再这么下去会让魔族人有不满，所以想要阻止你。”

　　百里迦烈想说谁敢有不满，但是看向淳美瞪着他，那句话又咽回去了。

　　黑骁这会儿觉得身体有了些力气，没之前那么疼，知道是因为魔王力量的疏通，他甚至能撑着坐起来。

　　一直躺着太不好受，吴皓文扶着他让他坐好。

　　向淳美说：“百里迦烈，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失控，大家总不能一直提心吊胆吧。你在魔族的话，伤害族人也不好。你和山洞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她这么一说，百里迦烈倒是想起来了。

　　其实从山洞离开后，他对于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就有些模糊，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去魔界大开杀戒。费闲又不在那里，打一些冥界的喽啰根本没用，还对自己的人造成了损失。百里迦烈压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那时候已经不是自我在操纵肉体了。

　　他问向淳美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

　　向淳美有些惊讶他居然不知道，然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其他人。那时候离开山洞前往魔界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事情和大家都说了一遍。结果没想到当事人却什么也不知情。

　　吴皓文说：“既然这样，向淳美就再说一遍吧。”

　　向淳美点头，把那时候发生的事重述，强调了山洞当时和百里迦烈的对话。

　　向淳美那时候就已经好奇百里迦烈和山洞做过什么交易，这时候当着百里迦烈的面，总算能问一问了。

　　百里迦烈想到先前为了得到厌邶奕心脏和山洞的交易，有些不太想说出口，主要是向淳美在这里，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用最重要的东西交换，她恐怕要不高兴。

　　他顾及她的感受，所以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山洞的要求，只说是做了平等的条件交换。

　　不过后来听到山洞那句“一命换一命”的时候，即便是清醒的百里迦烈，脸色都有些难看。

　　向淳美察觉到了，连忙摁住他的手，安抚道：“不过我现在已经清醒恢复了，不用在意山洞说的那话。你也没有一命换一命啊，我也活的好好的。”

　　百里迦烈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向淳美问他在想什么，有话直说，不要隐瞒。现在她对一切都很敏感，她不希望自己又有什么不知情的。

　　百里迦烈只好说：“其实已经一命换一命了。”

　　众人有些惊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百里迦烈解释：“我要让山洞救向淳美，但是山洞提出一命换一命，用我的命换向淳美的命。我后来虽然生气，可是向淳美醒来，是山洞救了她，同时也要了我的命。只是我的生命特征比较特殊，和一般人不一样。”

　　也就是说，魔王不会死亡，所以他生命被剥夺只能用另外的形式。比如失去部分人格。

　　百里迦烈心想这种方式也算是折磨他了，用其他的灵魂来控制他的肉体，那山洞倒还真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最痛苦。

　　让他无意识伤害最亲近的人，等到本体重新回到肉体时发现这一事实，一定会痛苦到无法忍受。这比要他的命还要糟糕。

　　向淳美看他脸色不郁，以为是他在担心什么，便安慰他：“没关系，好在你还好好的，山洞也没能成功拿你怎么样。”

　　百里迦烈听她这话，才反应过来是她误会了。但他没有解释，只是点头，说：“不过我怕我失去自我的时候会伤害到你。”

　　向淳美刚要说没关系她也可以自我保护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阿秀突然插嘴：“你已经伤害她了。”

　　她这话说的突然，又十分冷漠。吴皓文坐在她旁边，发觉她情绪不对，转头去看，果然阿秀一脸的不高兴。

　　“你掐着她脖子，差点杀了她。”

　　百里迦烈脸色难看起来，他当然记得这个，但是不代表他愿意听到有人一直提醒他做过这个。

　　向淳美连忙说：“不过我现在没事嘛，下次会注意……”

　　“大家都觉得只有你才能让百里迦烈冷静，连你也这么想。所以即便有下一次，你还是会冲上去拦住他。他能保证下一次和刚刚一样记得你是谁吗？”阿秀声音近乎冷漠，毫不留情指出大家都不敢提的事情。

　　吴皓文捂住脸，不敢看百里迦烈的脸色。

　　黑骁坐在后面，此刻只想躺下来继续昏迷。

　　这场面太尴尬了，阿秀这么指责百里迦烈，按照他的脾气，恐怕会忍不了。向淳美怕他生气，紧紧握着他的手。

　　只有阿秀恍若未闻，像是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继续怼百里迦烈：“杀了一百两百个魔族人没关系，就算黑骁死了也没关系，是不是有一天，淳美死在你手里，也依旧没关系。”

　　向淳美听得心惊肉跳，眼神示意阿秀不要再说。

　　但是阿秀已经生气到了尽头，这话今天不说出来她心里就是不舒坦。在魔界看到百里迦烈掐着向淳美脖子那一刻的恐惧，大家都领会了，百里迦烈凭什么一无所知？

　　她就是要说出来，让百里迦烈体会这样的恐惧。

　　尽管百里迦烈早就比任何人都已经更加深刻地体会，但阿秀不知道。她说完了之后，也不管百里迦烈会不会因为生气冲她动手，坦然看着对方。

　　百里迦烈异常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淳美有些心疼，知道百里迦烈对于阿秀说的这些话，恐怕会有自责。但也不能怪他，这一切又不是他愿意的，他明明是被迫失去自我，阿秀这么指责，他也很无辜。

　　向淳美心里为百里迦烈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她已经原谅他了。

　　但是这尴尬的场面拉不回来了，吴皓文和黑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偏偏阿秀说的都是事实，只是因为百里迦烈身份摆在那里，这些话就显得有些过分大胆了。

　　过了一会儿，百里迦烈也没有发怒，没有回应阿秀说的话。他仿佛默默认了那些指责，这倒让阿秀有些不自然起来。

　　之后百里迦烈就说他先回魔族，他刚才是无意识来的，也没和其他人说，怕浮诛找他的时候没找到。

　　百里迦烈虽然这么说，但总让向淳美有一种他是在找借口离开的感觉。

　　她想要让他留下，如果魔族有人找，就让吴皓文回去穿个口信就行。她心里想要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嘴上却开不了口。

　　她心里很乱。

　　阿秀那些话不只是说给百里迦烈听的，她作为当事人之一，也深有体会。所以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挽留百里迦烈。

　　他们都需要各自安静。相比起魔族，人界显然更适合她冷静思考。

　　百里迦烈走之前，抱了抱她，让她放心。他会努力克制自己，下一次不会再认不出她来。

　　六界这么大，这么多人，他唯一不会认错的只有她。

　　向淳美心里感动，之前对他的埋怨都忘得干干净净，心里只想着他好好的。她说她会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