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下)
“都在这里吵嚷什么?不知道姑娘在屋子里吗?还是就吵给姑娘听呢?”
“谁教你的规矩?是不是合该我把秦嫂子或是画莲姑姑叫来,给你丢出二门去好好学规矩?!”
“慧心姐姐……求求您,让我见见姑娘吧,我这……”
“呸!你是个什么身价儿?姑娘是你要见就能见的了?”慧心越说越生气。
“姑娘是头层主子,你一个粗使的丫鬟,大咧咧的越了我,说见就见?就这样你还叫我这声姐姐,跟着我学规矩做什么?”
“直接把你送到姑娘屋子里,姑娘手把手教你好不好?”
“越发没个体统……给她拉回屋子里去,什么时候这股子劲儿出去了再来,要是过不去,就让她老子娘把她领回去,这里不要这种泼皮破落没规没矩的货色!”
慧心一行说完,刚要转身回屋,被那小丫头哭着抱住了腿,“慧心姑娘……求求您了,让我见见姑娘吧,再晚一点……我老子娘就要被打死了……”
那小丫头哭的震天响,连在后头库房正晒冬天的皮毛衣服的素心和丹儿都听到动静过来了。
丹儿比不得慧心素心好脾气,她跟着自己亲娘,打小见多了这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路数,“这是做什么呢?好热闹!”
“妹妹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见姑娘啊?姑娘年纪小,要我说何必麻烦她呢?”
“不如让妹妹直接去见太太,想来妹妹都有在这撒泼的胆子,到了太太那儿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丹儿一边说一边叫来婆子,捂上了那丫鬟的嘴,让人扯送到松翠园去。
谁知道那小丫鬟虽说年纪不大,可是做惯了粗使活计,很有一把子力气,那两个婆子不防,居然真被她给挣开了,横冲直撞的,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安澄原本正在练字,被那丫鬟一吓,手一抖就在上好的雪浪纸上晕出个墨点来。
在心里叹口气,安澄放下笔,然后挥推了那些要来拉着那丫鬟出去的人,“既然都闹到我这里了,我也不好看着你们拉拉扯扯的,你不是说要见我吗?”
“且说说看,是有什么事?”
跪在地上的那个小丫鬟,安澄也有点印象,像是叫什么笑儿还是晓儿的,做活还算认真,只是嘴碎些,好几回安澄都瞧见她做完了活,倚着院门和别的小丫鬟闲打牙儿。
那小丫鬟先是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娘……”
“高姨娘要活活打死她呢!”
“胡说!”安澄皱了眉头。
沈氏治家虽说严厉,眼里不容沙子,可却不是个无心无情的人,从没听说过活活打死的,就是再欺上瞒下的奴才,也就是发卖了,都不会往脏地方卖的。
小丫鬟几乎哭成了泪人,“是真的……我娘就是说了几句嘟嘟囔囔,嚼舌根的话,并没在差事上犯了什么错儿。”
“谁知道就撞进了高姨娘的手上,高姨娘说要打五十个板子,我娘一把年纪了,五十个板子,是要她的命啊……”
安澄听到后面,反而松了口气。
五十大板和活活打死可不是一个意思。
若是有意,五十大板自然是打得死人的,若是想要手下留情,那五十大板也就是个皮肉伤,在床上躺躺,休养几天也就好了。
安澄不再看地上的那个丫鬟,叫来丹儿,“你去太太那里,打听打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先不必说我这里的事儿。”
丹儿知道这事着急,跑着出去跑着回来的,气喘吁吁的一气儿灌了一碗茶才开口,“姑娘,我是找太太院子里的粗使丫头问的话。”
“这事闹的大,高姨娘也没叫瞒着,一问就问出来了。”
“是这笑儿的娘,是在采买上专门负责给底下人置办东西的人手,这段日子里,太太不甚看家里的帐,拢共托给高姨娘,这笑儿娘起初还好,后来几回就总做些手脚。”
“买的东西就是个名儿,其实不能用,找了她几回,都说是买来的时候还好的,是送到内院以后没保管好才出了岔子。”
“今儿让高姨娘抓了个现行,笑儿娘还嘴里不干不净,推三阻四的,高姨娘原本是要她把亏空不上就好。”
“听了这个话,才生气要打她板子。”
安澄看丹儿还是渴的样儿,又赏了她一盅百合水,才问道,“找了谁打的?”
“是二门外的一个小厮,就是笑儿家邻居。”
这话说的就很明白了,既然找的是邻居,那就下手不会重了,可平日里婶子伯娘的叫着,冷不丁被个小辈打了,也是够丢人。
丢人,却不丟命。
安澄看向笑儿,“你听明白了?”
笑儿自己听了丹儿的话,心里也有点慌,她是听见人说高姨娘要打亲娘五十大板,就什么都顾不得的来找安澄了。
也没来得及多问,现下想起自己刚刚做什么了……浑身都发虚。
“姑娘……”笑儿赶着给安澄磕了两个头,正要说些什么……又被安澄拦下。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这样没规矩的人,是不可能留着的。
安澄让丹儿包了十个银锞子来,“你我主仆一场,如今你坏了规矩,虽说是救母心切,可是我这内屋,也没有谁只要有个由头就能进来的道理。”
“不能让你开了这个头,拿了银子家去吧,你,我是要不起了。”
“让秦嫂子来,把她领走。”
安澄说完,就不再理她,那笑儿被这么轻描淡写的撵出去,人都愣了,“姑娘——”
不光是笑儿,连带着素心慧心,丹儿都一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听见笑儿的哭嚷,才急忙抓住她拖了出去。
宜馨阁里,小丫鬟们最怕的是今天去了六姑娘院子的孙嬷嬷,再有就是素心慧心。
安澄虽说是宜馨阁里头,头一份的尊贵,可她一来,年纪小,二来又安静,常常是在内屋里不出来,寻常院子都很少去。
平日里几乎是素心慧心说什么是什么,不像安淑那样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