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军大举出兵浙江后,方原则留在苏州城,召来了席本桢、冒辟疆二人,一起进行商业协会、人民总会的组织构建。
所谓商业协会,说穿了其实就是穿越前的政协。在明朝因交通、技术条件的限制,对社会实行的是粗放型管理,政府职能分工没那么细。所以之前政协有关民族、宗教、统战等需要的相关人士可以省去,只保留了政协的主体人员构成,就是富商。
因江南的富商早就脱离孤军奋战的阶段,开始大规模的抱团取暖,成立了各种商帮,组织起来就更为简洁。这个商业协会,目前暂时就由洞庭商帮、徽商商帮、山陕商帮、苏州商帮组成,入阁的人选由各大商帮内部推选出来。之后随着方原领地的扩大,南京的商帮、北上的鲁商、晋商,南方的浙商、闽商都可以随时加入。
所谓人民总会,就是穿越前的人大。由人民总会推选入阁的成员和古罗马保民官这个职位类似。
但这种人大的模式管理起来相对复杂,在封建社会,官府的权力不下乡,只到州县一级。真要逐级的选举那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且民智未开,百姓文盲率至少90%以上,也没必要花费这个精力、财力去折腾。
方原的设想是,由各县推选当地有名望的民间人士,再由锦衣卫去当地审查是否和申报的资历、名望相符。若不相符,立刻问责各县县令,若相符则由人民总会首任会长冒辟疆从中推荐一人,经方原批准后,便可以入阁。
方原花了整整十日,与席本桢、冒辟疆共同制订了各项规章制度,终于算是完善了商业协会、人民总会的内部规章。
方原趁着闲暇时分,在寝居逗弄着爱子,亲吻着个不止,小苑在边上突然说道,“公子,入阁人选这么草率的决定,是否不妥啊?”
方原微微一怔,也不知她所指何事,轻轻刮了刮方和嫩滑的小鼻子,问道,“你认为选谁入内阁太过草率?”
小苑沉吟着说,“巡抚王秉鉴一直唯公子马首是瞻,眼下敢出来担担子,自是没得说;冒辟疆与公子相识于来江南之前,也是没得说。洞庭商帮的席本桢,公子初来江南,他们洞庭商帮就收买流寇袭击公子,之后又一再勾结官府与公子作对,这种忠诚都不可靠的人,怎么能入阁?”
方原这一下算是猜到了小苑的心思,将小方和放在了婴儿的摇篮里,不冷不热的问道,“那你认为什么人能顶替席本桢?”
小苑轻声说道,“还是相识于旧,最初就支持公子的旧人可靠些。”
她虽没有明言具体人选是谁,但她特意的提到了之前就投靠的冒辟疆,话里话外所指何人已昭然若揭,就是方原初来江南前,与冒辟疆一同前来河间府拜见,投靠的大官商徐华。
“哐啷!”
方原听了是勃然大怒,拂袖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扫落了一地,厉声呵斥说,“席本桢是谦谦君子的儒商,事事顾全大局,利义并重,处事老持沉稳,他没有资格,谁有资格?徐华就是个奸诈的商人,唯利是图,这种人你也敢推荐入阁,你是利令智昏了?!”
他的吼声越来越大,本是安静的方和也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小苑还从未被方原这么严厉的呵斥过,也吓得花容失色,忙去抱起了哭泣的婴儿,呜咽着说,“公子,你吓着和儿了。”
方原是余怒未消,指着小苑继续呵斥,“苑夫人,独立核算团给你了,锦衣卫也听你的了,连总督印也归你了,整个内廷已是你说了算。你竟还不知足,还插手外廷内阁的事务?!”
小苑的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婴儿的裹布上,面对盛怒之下的方原,不敢再接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哄着啼哭不止的孩子。
方原冷冷的说,“苑夫人,我再说一次,内廷不得插手外廷内阁、玄甲军的事务,总督印,你还是交出来吧!”
他冷冷的抛下了这么句话,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出了寝居,坐在院子里是余怒未消。
小苑放下了方和,追出了院子,将总督印端端的放在方原面前,就这么跪了下去,呜咽着说,“公子若不喜欢我,我立刻交出总督印。”
方原见她又使出这种东拉西扯,左顾而言他的法子,冷然说道,“苑夫人,我承认你确实有几分见识,也有些聪慧。但,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气量太小,任人唯亲,目光短浅,只会诡道,不知何谓王道。”
小苑轻泣着说,“公子训斥的是,但我还是不懂。”
方原俯下身,凑近了她的脸蛋儿,沉声说道,“我来告诉你,何谓王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那个小团体的天下。争天下,就要争天下人的人心,也不是你那个小团体的人心。席本桢也好,陆自岳也罢,他们不是我亲信、股肱。但,他们却身系江南百姓的民心,我要争的,就是这种民心。”
“所谓帝王之道,一手用佞臣,使阴谋,行诡道,所以老四、徐华是必不可少;一手用直臣,争民心,行王道,所以老三、席本桢、陆自岳更不可少。到了你这里,只知用佞臣,排挤直臣,怎么能行使好总督之职?!”
寝居里小方和还在不断的哭,方原的心也微微一软,目光瞥过端放在地上的总督印,缓缓的说,“小苑,你自己想清楚了,这个总督印的分量。能担得起,你就留着,若担不起,就交出来吧!”
小苑粉脸儿是梨花带雨,但内心却在揣摩方原的心思,之所以苦口婆心的说出这么一番王道、帝王之道的道理,其实还是不想夺回自己手中的总督印。
她将总督印再次放回了怀里,柔声说道,“总督印我就暂时替公子保管,等公子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我就交出来。”
方原一怔,不得不承认她口才很好,能将这么尴尬的场面轻描淡写的化解,便说,“好,你去哄一哄和儿吧!”
待小苑回了寝居,方原却见到胡琦来报,朝廷的使者到了。
他追问这个使者是谁,胡琦想了想,回报说是东宫詹事黄道周。
黄道周,当代大儒,曾经在朝堂上和杨嗣昌吵得天翻地覆,百官瞠目结舌,崇祯皇帝袒护杨嗣昌,也被黄道周犯颜顶得为之语塞。之后黄道周就被贬官离开了京城,虽曾有起用,但还是辞官回了江南。
之后黄道周在弘光、隆武两个南明小朝廷任高官,清兵南下,福建的郑芝龙拥兵自重,不愿抗清。黄道周招募一支不足万人的孤军出仙霞关北上,最终兵败被俘。经洪承畴劝降无果后,从容就义。
这个黄道周是典型的东林党文人,方原虽与他是立场不同,而且也没认为黄道周有什么了不起的军政才干。但他打心眼里还是敬佩这种为了内心的理想、敬仰,飞蛾扑火似的慷慨赴死的文人。大汉民族就是因为流传了这种固执得近乎偏执的精神、信仰,所以才会渊源流传不息,在两次被异族统治之后,还能夺回华夏正统。
朝廷派这么个人,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准备来和方原打嘴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