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章 密谋
但是在魏新民说话之前,徐蒙就压低了声音劝到:‘魏大人,你先别着急生气,我真的是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跟大人说,只怕外面有眼线,所以请魏大人跟我走一趟。’
魏新民拉过自己的袖子,挪了挪身子,在狭小的空间里与他尽可能地保持距离,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也知道这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真要想做什么,还是要这种人才能真的做出来。
还好的是徐蒙看到魏新民肯跟自己走了,对于他这样的态度也不再计较。
魏新民一路沉默着跟徐蒙来到了他的家中。
徐蒙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并没有娶亲,据说有一个老母亲,却也并没有跟着他过来杭州,想来这样的人冷血至此,也不会顾及什么母子之情。
他家中只有他一个主人,一个管家,还有几个小厮,连丫鬟也没有,上茶也是由小厮代劳的,魏新民看了暗暗咋舌,他不只是冷血,而且这自控能力也是强到可怕的地步。
徐蒙请了魏新民到书房交流,两人坐下之后,他就开门见山地问道:‘魏大人?如今这杭州城内的局势,你如何看?’
魏新民本不想理他,但看他似乎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还是配合着他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民以食为天,杭州城内粮食不足已有好几日,且没有什么野菜可以充饥,百姓们怕是耐不住性子了,何况,南安王他们还放出布告说外面运来了粮食,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徐蒙一直认真地听他说完,才笑道:‘魏大人见解果然高明。’这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没什么高明不高明只说,他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接下去好说自己的话。“虽然黄大人叫我们贴出告示说那是王爷意图扰乱民心的谎言,但你我这些了解内幕的人都再清楚不过,就在两天前,他们突破了总督大人的防线,真的运进来了粮食。”
魏新民沉默地听他说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黄大年的那些谎言也就是骗骗不知道内情的百姓而已,就连百姓只怕也骗不了太久了。
徐蒙仔细观察着魏新民的脸色,看着他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以我看,这杭州城内忧外患,离城破之日不远了。’他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魏新民也只是一惊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话。
这一点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根本不可能困守一座城池,解除外面的威胁的唯一办法就是何学文带来的军队跟水彦寻的士兵开打,但是何学文有所顾忌,一直不肯主动动手,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却僵持了近一个月。
而水彦寻也聪明地没有主动去招惹何学文,他是打算先收拾了杭州城内再解决外面的。
在这种情况下杭州城其实只是坚持的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根本没有获救的可能。
就算现在何学文跟水彦寻其实已经开打了,根本不可能再跟何学文想的那样减轻罪名了,时机也已经过了,杭州城内已无余粮,连三日都支撑不了,中间隔着水彦寻的五万大军,何学文根本不可能运粮食进来,就算能进来,他想不想也是另一回事。
徐蒙看魏新民对自己这样算得上是大胆的言论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位黄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魏大人能有多衷心呢。
之后他才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魏大人说几句交心话,等到城破的时候,黄大人他们这些人是肯定逃不了了,但咱们不一样,咱们是刚跟着他的,到时候大可以来一个不知详情,被逼无奈减轻罪名。’
魏新民奇怪地看着他:‘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咱们还可以置身事外吗?’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到时候,他们这些没有被黄大年关到牢里去的人都会被视作黄大年的同党,一个也逃不了。
徐蒙凑近他说到:‘置身事外自然是不可能了,但我们总还有机会将功赎罪,你说是不是,魏大人?’
“怎么将功赎罪?”魏新民有些不在乎地问道,他不信还能有什么天大的功劳可以抵得过谋反的罪名。
徐蒙循循善诱:“大人忘了,还有一群人被他们关起来了,如今还在牢里头待着呢。”
“你是说林子清他们?”
“不错。”徐蒙看着魏新民说道:“他们就是我们的机会。你想城门若是破了,黄大年一定会鱼死网破,这些人,他肯定一个也不会放过。”
魏新民忍不住点点头,以黄大年的性格确实是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对于城破这件事别看他表现的如此气愤,其实心中也早就有了预感,说不定现在就开始准备善后了。
徐蒙继续说道:“大人你想他关的这都是些什么人,林子清是一省学政,还是皇上的钦差大臣,据说还是当今大军机程穆柯的女婿,潘望舒是着杭州一府的知府,据说跟南安王爷私交甚好,对王爷还有恩。别的不说,就这两个人,咱们要是把他们从黄大年的手中救出来,就算皇上要杀我们的人头,你想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人能不替咱们求情吗?”
魏新民听了首先感到惊讶的是他一个小小的幕僚,知道的消息竟然这么多,不比自己知道的东西少。
看着魏新民有些怀疑的眼神,徐蒙不慌不忙地说道:“魏大人,这些消息都是我费尽心机打听出来的,这个时候您就别纠结我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了,只要知道它是真的就够了。”
魏新民点点头:‘你既然这些都了解的这么清楚,那想必也知道黄大人把他们看管的有多严了吧?’
徐蒙点头:“我只知道他们并不在知府大牢里,至于人到底关到了哪里,这正是我要跟魏大人请教的。”
这才是他的目的,他这个人,没有什么衷心和报恩的概念,在他的世界里,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留后路,做两手准备,所以他从很早就开始打探林子清他们到底被关到了哪里,但是可惜的是他现在只知道确实不是在大牢里,大牢里面关着的只是几个无足轻重的虾兵蟹将,这些人他自然是不会冒险去救的,最大的两条鱼,林子清和潘望舒两家人都不在那里。
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但是眼看着城就要破了,所以他才找魏新民合作,他作为黄大年身边最信任的人,又全程参与过对他们的抓捕,想必知道他们关到了哪里。
魏新民也不是傻瓜,听到这里自然明白徐蒙的打算了,同时也明白,若不是因为他没有找到这些人的藏身之处,只怕还不会想到跟自己合作,虽然对于这一点魏新民觉得有些生气,但因为对他有了之前的了解,知道这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值得计较的了。
不过他还是笑道:‘徐大人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他们关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我知道的还不如徐大人你知道的多,黄大人一直说这些人关在大牢里,众位大人不都是这么以为的吗?也就徐大人你还亲自去看了看。’
魏新民忍不住讽刺他。
徐蒙听出他话中带刺,但是这个时候正是用得到他的时候,时间紧迫,他若是不说,自己不能保证在两三日的功夫里找到他们,并且把人救出来,所以还是要求助于他,等到事情办完了,再好好跟他算账。
河还没有过,桥还没有搭起来,他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拆桥了。
徐蒙笑道:“魏大人,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若是连您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哪里,那咱们可就都完了。”
魏新民也很坚持;“我不知徐大人为何会有这种误会,只是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虽说我也想救徐大人和我自己,奈何自己没有消息,只能说声抱歉了,叫徐大人空欢喜了一场。”
说着魏新民就打算起身离开。
徐蒙拉住他笑道:‘魏大人,先等一等,你就算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若是不知道王爷在哪里,你可也救不出他们来,说不定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大人回去好好想想他们到底关在了哪里,说不定就是大人一时忘记了而已,等大人想起来了再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说着他松开了拉着魏新民的手,放他离开。
魏新民却怔了一下,最终还是拂袖离去,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变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自然是知道林子清他们关在哪里的,带人进去,给人送饭,一开始都是自己安排的,而且就在昨天,黄大年给他下了命令,不必再给他们送饭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黄大年这是打算饿死他们了。
他犹豫过要不要违抗黄大年的命令,最终还是没敢背着他去送饭。
他之所以不告诉徐蒙,不过是不想跟他合作,既然自己知道他们在哪里,那何必救他一命呢,他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徐蒙也绝不是,何况任何人知道有人曾经打算自己逃跑却丢弃你的性命,心中或多或少都会不满,不管这个人就实际上来说跟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有救你的义务,在生命面前,人都会变得蛮不讲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知道水彦寻的藏身之处,要知道黄大年是派了多少人出去找了多长时间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水彦寻的藏身之处,竟然没有走漏一点儿消息,此人心思深不可测。
徐蒙目送魏新民离开之后忍不住冷笑,他就不信魏新民不上钩,自己抛出这么大的一个诱饵,想必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至于他到底知不知道水彦寻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呢,他只要找到林子清他们,把人藏起来等到水彦寻他们破城就好了,反正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就算他知道水彦寻的藏身之处也不会急着把人交出去的,他们可是自己最大的筹码,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甚至升官发财可就看他们的了。
而且黄大年找了这么久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其实怀疑水彦寻早就已经出城去了。
但是魏新民可不知道这只是徐蒙给他抛的一个诱饵,回去的路上他就已经在盘算了,到底要不要跟徐蒙合作,把人交给水彦寻。
他现在已经被徐蒙牵着鼻子走了,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把人转移之后藏起来。
他回到家中之后便进了自己的书房,连夫人叫他出来吃饭也被他赶了出去,他现在有些乱了阵脚,要好好想一想,自己除了跟徐蒙合作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若是真的跟他合作了,是不是真的能保住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在他沉思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拿定了主意,必须要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而这条后路就攥在徐蒙的手里,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水彦寻在哪里。
这次他来见徐蒙的态度已经变了许多,徐蒙看到他大晚上地跑过来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大家都是惜命的人,为了活命做点儿手段,有什么好稀奇的。
魏新民先问了徐蒙水彦寻到底在哪里。
徐蒙这次态度也发生了转变,诱饵抛了出去,现在主导局势的就是自己,所谓兵不厌诈。他很是为难地说道:‘魏大人,不是我不相信你,是这件事实在关系太大,我把王爷的藏身之处说了出去,万一被黄大人知道了,那,你看,这不就鸡飞蛋打了吗?’
魏新民一听这就是不信任自己,他笑道:‘徐大人既然想跟我合作,总要拿出点儿诚意来,不然我把人带出来交给了你,谁知道你把人带去了哪里?’
“这个魏大人可以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扣朝廷命官。”徐蒙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这样,我就跟魏大人透个底吧,王爷他就住在离凤山门不远的一处院子里,至于院子具体在哪里,等咱们把人带过去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魏新民对这个回答斟酌了一下还觉得满意,毕竟不会有人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别人,总要留点儿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