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世世,永夜永昼我也不会原谅你!”
悲凉的话语,铭心的疼痛,到底是谁?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天空晦暗,黑云压城,那团火炬亮的让人发晕,寂然无声的周围,那“呼呼”声越来越近。眼前的道路早已变成一条条蜿蜒的血河,窒息般的疼痛向她袭来……
霍然睁眼,顾长歌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床边的丫环早已清醒,掀开帘子道:“小姐,您醒了?”
顾长歌深吸一口气,揉揉头道:“嗯,让她们进来梳妆吧。”
小丫头轻巧地走了出去,精致的寝房里只有顾长歌一人。她缓慢起身下床,望着窗外的满院桃花,良久,轻叹一声。
江南总督顾府,正院内堂。
“老爷,您说这……”一身华服的顾太太郭氏拿着手中的信件有些焦急地对坐在上座的丈夫说道。
顾青松摆摆手,沉吟一声道:“放心,她必定能成功入选。”
“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如今皇上那性子,就算是哥哥也有些琢磨不透,您说,要是把长歌送进去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郭氏还是有些不放心道。
顾老爷冷哼一声:“妇人之见,要是我没有把握也不会如此去做。况且老天如此厚待我顾青松,我又岂能不顾上天之意?”
顾太太听完后虽不放心,却也不敢再反驳自己的丈夫。而另一边的长歌穿戴完后便带着自己的丫环往正院走去。
顾长歌眉眼秀美,端庄大气中还带有一丝少有的英气,眉间一颗朱砂痣更显冷艳精致,今日她身穿金绣桃粉短襦,一袭海棠百蝶裙,发髻上斜插着一只白玉牡丹累丝钗,装扮虽简单,却让整个人显得如同雨后清荷,虽清冷却绝美。
“小姐,您昨日去宝华寺给表姨夫他们请的愿,奴婢已让半夏做好了。”大丫环以冬一边走一边开口道。
长歌听闻,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遗憾:“知道了,我们去母亲那吧。
说起这顾长歌的身世到也有几分坎坷,三年前顾长歌在距离上京五十里外的一处小河旁昏迷不醒,亏得遇到了前来上京办事的顾氏夫妇相救,这才捡回来一条性命。可醒来后,顾长歌对自己的过去忘的一干二净,幸而顾家夫妇对长歌很是喜爱,加上自己病故的大女儿与她有几分相似,便把长歌认为义女,与亲生女儿无二。就在去年,顾老爷好不容易找到了长歌的亲生夫妇,可惜的是,他们在三年前便已去世。长歌虽悲痛,却也无可奈何。
而原本的顾家大小姐从小便极少见人,就是病逝的消息顾家夫妇也从未对人说过,因此,外人都认为长歌就是那个原本久病不起的顾家大小姐。而为了避嫌,长歌的亲生父母都以表姨,表姨夫称呼。
刚进正院门,郭氏的陪嫁丫环周嬷嬷便笑道:“小姐安好,刚才老爷和夫人还在念叨,可巧您就过来了。”
长歌脱下斗篷,笑问道:“父亲母亲都在?”
“是的,请小姐过去吧。”
“母亲,父亲,女儿给你们请安来了。”长歌一进门,便对二人娇笑道。
顾老爷微笑点头,眼神里有几分琢磨不透猜疑,唤了一句“长歌”后,语气里有了些愧疚;“长歌,三日后你便要进京前去选秀,为父对不住你。”
“父亲”
顾老爷摆摆手,又道;“我与你虽只有三年的父女缘分,可你在我心里却是与亲生无二。这次皇家大选,若不是要求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必须参加,为父也不愿你往那吃人的地方去。”
“父亲不必多言,”长歌往前一拜道:“父亲母亲对女儿恩重如山,若没有你们,恐怕女儿早已活不到今日。况且皇家圣旨,我们做臣子的又怎可抗旨不遵!女儿不愿父亲为难。”
郭氏抹抹眼泪,让周嬷嬷把长歌扶起来;“歌儿别哭,小心地上凉,快起来。”
顾老爷长叹一声:“本想着日后定要为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一世平安。谁知世事难料,也只得如此了。如今皇上不过登基三年,可是这后宫却不太平,况且你有如此容貌,家世,想来今后必定诸多是非。我儿,你一定要保全自己,千万小心啊。”
长歌点头忍泪安慰道:“父亲母亲不必太过担心,女儿知道,必当小心谨慎。况且您不也一直说女儿聪明慧黠吗?父亲尽管放心就是。”
顾老爷虽点头,却也满脸忧色道:“好孩子,为父为你取名长歌,是希望你长歌安乐,永无忧愁。如今你即将入宫选秀,为父不求你为顾家挣得什么荣华富贵,只愿我儿此生平安。”
长歌感念,沉声说道:“女儿明白父亲苦心,若真被天子眷顾入宫,那女儿必当小心,不会故意去夺圣宠。只求平安,保住顾氏一族。”
顾老爷满脸慈爱,又叹道:“你舅舅家乃是京中名门,你到京城后必要听他的教诲。”
郭氏听闻插嘴道:“歌儿放心,你舅舅家都是再和气不过的人,况且你舅妈对京中之事也颇有了解,到时你只管听她的便是。”
长歌听了,洒泪点头,这时顾老爷又开口道:“一路艰难,我儿可想好要带哪些人上京去吗?”
“已经想好了,以冬,半夏对我忠心耿耿,且她们又谨慎小心,此番前去少不得她们的陪伴。”长歌垂首回道。
顾老爷思虑片刻,终于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今日你也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其余的事,我与你母亲自会为你准备。”
长歌俯首一拜道:“女儿先行告退,父亲母亲也请放心。”
顾老爷爱怜地看着她:“去吧,待会儿为父再让厨房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芙蓉玉酥鸡去。”
长歌一听,又对顾老爷俯首一拜后才转身出去。
顾青松望着长歌渐渐离去,便收起了那副慈父的样子,转身对顾太太说道:“你让周嬷嬷去给她送过去,对了,哥哥那边的事安排好没有?”
顾太太随即点头道:“老爷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只是看着长歌似乎并不想去争宠,那……”
“哎”顾青松打断她:“隔墙有耳,这可由不得她,这后宫中你不争就得死,况且她的那副模样,容不得她不去争!”
回去的路上,长歌低头沉默。顾氏夫妇这几年虽对她关怀备至,平时的生活起居更是无微不至,就连琴棋书画都是选最好的师父来教她。但她明白,这份感情中夹更多的是自己的私心与利益,顾老爷城府颇深,有怎么可能会满足于一个江南总督之位。
还记得顾太太曾经说过,自己的容貌江南无人可比,或许只有先前被满门抄斩的林家小姐可以与自己一较高下。
长歌心中微沉,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自嘲的摇摇头。入宫的这条路,或许在顾老爷收养自己那一刻就注定好了。
三日后的清晨,行李人事一并已准备妥当,顾家夫妇对长歌细细嘱咐一番之后,方才洒泪拜别。巳时一刻,长歌随着丫环与几个嬷嬷坐上船去,慢慢驶离了江南。
顾家的船夫都是精心挑选过得可靠之人,一路上长歌虽有些许晕船,但比起原先预想的已好了太多。
春末初夏时,长歌一行人终于到了上京城。码头上的船只略有些拥挤,长歌估摸着,大约十之八九都是此次入京的秀女,正想着就听到半夏有些激动道:“小姐您看,这上京可真繁华呀,虽不如咱们江南灵秀,可是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滋味。”
长歌听闻,抿嘴笑道:“这才刚到,你就如此兴奋,待会进了城走丢了,我可不管的。”
“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还没说完,船舱外便传来了一番争吵之声。
“半夏,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长歌收起笑容道。
眼见半夏走了出去,长歌整理了衣服妆发后也走了出去。
原来是另一艘船故意插了进来,想要先登上岸上去。
“你们可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可是东州巡抚刘大人的千金刘芝馨的船,你们最好退下,不然要你们好看!”一个容貌有些精明的丫环大声说道。
以冬听闻心中有些不忿,刚想开口便被长歌抬手制止道:“随他们去吧,我们过一会再上岸。”
“小姐,可明明就是他们无理在先,”以冬有些生气道。
长歌浅笑着小声说道:“我们初次进京,能少些是非最好,今日不过就是让个船,也没什么,我们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