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分明只喂那蛊虫喝了一滴血!
柳太后面色微白。
“不过,就算是反噬,她若送了命,那就死无对证了。”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出门封住了那大宫女的要穴,用手中蛊虫将她体内那一只引了出来,分瓶装着,摆在了廊下。
她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柳太后,“方才饮了血的蛊虫一刻后就会死,另一只不能独活,都交给您了。您打算如何处置,与我无关,先行一步,告辞。”
故作镇定地说完,沈栖棠当即离开,片刻都不曾多留。
自从记起当初这妖妇所为,她只要想到这人都觉得浑身发冷,更别提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还为她所用,替她做事。
初秋咬着夏尾的闷热。
可沈栖棠只觉得骨骼都如同打架似的,战栗不止,心上更是烦乱不堪,连凝神都十分勉强。
她脚步一顿。
——毒发了!
连日来她有所察觉,一直都提前用药压制着,拖延了月余,却还是发作了。眼下再回锦鸾宫煎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里都是女眷,等她理智全无时,难免会殃及无辜。
视野渐渐光怪陆离,她勉强看了眼自己所处的方位,当机立断转道去了冷宫。
如果没记错,冷宫的偏院应是空的。
只要躲在那里,再将门反锁,应该能熬过去。
……
柳太后传召之事很快传到长毅侯府,神子澈心中不安,到锦鸾宫时,太妃与老夫人也正四处寻人,“宫人都说小棠早就回来了,可等了许久都没见她人影!她一向不愿牵扯进后妃间的事,迟迟未归,只怕是出事了!”
各处都问过了,却都说没见到她。
以沈栖棠的习惯,纵然被宫中的什么人带走,也应会留下线索。
除非,是遇上了什么紧急的状况……
神子澈避开各处耳目,从后墙无人的小径,翻入了冷宫。
今日虞沉舟倒是没出去,后窗猝不及防被推开,将他吓得不轻,“你怎么来了?平时连白天都不进宫,怎么还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了?要是被人发现,你我恐怕都要说不清了。”
青年没理会他的调侃,“沈栖棠在你这里?”
他神色有些急切,不像说笑。
虞沉舟愣了愣,“没啊,出事了?”
比起失踪,神子澈更担心她毒发。
他不答,思忖良久,不禁望向了西侧的高墙,蹙眉。
偏院。
小木屋陈旧颓败,屋前庭院也似城郊的农舍一般。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令人相信,这浩荡宫室中居然也会有这种地方。
屋内一灯如豆,烛火摇摇晃晃的,光映在窗纱上,只能瞧见一个佝偻的身影。
神子澈迟疑片刻,叩响了那扇古旧的木门。
老妇满头华发,衣衫洗得褪了色,在微弱的光线里也十分明显。
她身后,简陋的木床上,少女紧紧裹着与季节很不相称的厚棉被,睡得并不安稳。
神子澈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老妇凝视他片刻,“公子深夜到访,是为了这位小姑娘?”
“嗯。她怎会在此?”
“她中了毒,发作得凶险,兴许是担心自己丧失神智后会伤人,又以为这里无人居住,所以才闯了进来。”老妇侧身让他进了屋。
傍晚她正才收了晾干的衣裳,正在收拾,谁知这小姑娘就翻墙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还将房门反锁,“她这毒十分霸道,所以老奴才设法令她昏睡过去,还望公子勿怪。”
老妇反锁了房门,敛襟一拜。
神子澈不禁有些担心,“您没事么?”
“当时这位姑娘还尚存一线理智,未曾动手。”老人家说着,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个木盒,“她身上还有一只毒蛊,但这蛊的毒不及她自身的毒,老奴已将蛊引出,想来并无大碍。只是这毒……”
“您可知解毒之法?”
老妇略一迟疑,摇了摇头,“尚无良策。”
……
如坠幽冥。
沈栖棠神智昏昏,仿佛置身于冰火之间,不断被极寒与烈火拉扯着。
若能就此了断,或许还是一桩幸事。
“皇后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殿下,为了沈家!”
“她让你务必守住沈家,连带着她的那份责任一起。”
恍惚中,瞬息万变的人影与嘈杂的声音似乎都只与她隔着一层薄纱,却又像是从另一个人间传来的,走马灯般,最终凝聚成女人娇艳的脸,“小棠乖,来吃块月饼……”
“……!!!”
她从冰火两重的锁链挣脱,一睁眼,简陋朴素的屋顶压得很低,床前,青年伏在榻边小憩,英挺的眉宇拧着,大概也正在经历什么不愉快的梦境。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很快醒来,正对上少女探究的视线。
“我隐约记得我是闯进冷宫的偏院来了?”沈栖棠狐疑地望了一眼窗外,还是夜里,天色未明,“好像有一位老人家救了我,她人呢?”
“这里只有一间屋子,我暂且将她送到三王爷那里休息了。”神子澈揉着眉心,还有些疲惫,却已经不困了,“好些了么,你身上怎么会有蛊虫?”
沈栖棠一怔。
她顺着青年的视线,望向桌上那只木盒,端详片刻,皱眉。
应该是引蛊的时候沾上的,难怪枯荣的毒性会突然失控。
至于,是有人故意而为,还是她一时疏忽不小心,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