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在前面引路。
风拂过竹林间的小径,雨丝横斜。
风停下时,小丫鬟听见身后一阵怪响,疑惑地回头,只见一把青绿色的油纸伞倒在地上,那薄衫青罗裙的姑娘已不知去向。
……
墙外的沈栖棠双掌合十,愧疚地朝那小丫鬟所在的方向拜了拜,消失在细雨遮掩的小巷尽头。
沈府。
池塘边临时搭了个颇为雅致的雨棚,沈老爷子和两位公子安详地坐在雨棚下,钓鱼。
老爷子与沈决明早习惯了这桩修心养性的行动,任凭风中的雨丝打湿衣袂,不动如山。
唯有沈广白还有些心不在焉,叹气,“昨夜雷声大作,也不知外面平安与否。”
“若有事,自会派人来喊。既然没有,就不必杞人忧天了。”沈决明盯着湖面,淡淡地答道。
沈老爷子愣了愣,像是才明白过来似的,“昨夜打雷了?”
“……那么大的动静,您没听见?”
“没啊,昨天七夕,你娘嫌热不肯出门,我俩一早就睡了。”沈杉寒一摸花白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早上好像是听见有家仆议论,说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他那会儿睡得云里雾里的,愣是没听着。
他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记起来,便点点头,“罢了,明儿说得对,若有什么用得着咱们的地方,早就上门三催四请来了,哪里能这么安生?”
沈决明又道,“不过近来城中多事,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啊。”
那父子二人仿佛今早才刚到王都似的,茫然,“城中怎么了?”
“不太平,连我都被人跟踪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沈广白追问,“该不会是二嫂误以为你在外面有人,才——”
“……”这兄弟,不要也罢。
正说着话,只听后面那扇墙边传来一阵不寻常的窸窣之音。
不是风拂过草木,倒像是有人。
三人不约而同,立刻想到了沈决明所说的“跟踪”一事,都有些警惕地盯着墙上灰蒙蒙的天。
沈栖棠才翻过墙头,就看见三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脚下一滑,直接摔进了花草里。
沈老爷子没看清,不太确信,“好像是棠儿?”
沈决明文弱,终年挑灯看书,视力也不大好,“不能吧,那兔崽子在侯府待着呢,又是下雨天,怎么可能跑回家来,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拉我一把,不然娘的花就保不住了。”齐膝高的花丛里,少女保持着某个姿势,颤巍巍地道。
她全凭双臂支撑,才没将那些花草枝干彻底压塌。
但泥地湿滑……
沈广白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冲入雨中将人拉起,瞧见向来趾高气昂的小兔崽子一脸狼狈,头发上甚至还沾着几片叶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沈栖棠,“……”
这个家,是一刻都没法待了!
……
“原来一直都是柳大人在跟踪我?”沈决明将温热的姜汤递过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可是我整日陪爹钓鱼,并未曾做什么值得被他注意的事啊?”
沈栖棠垂眸,思忖片刻,并未明说,“自从两年前那次流放归来后,你可曾离开王都?”
“倒是出去过几次。”
少女双眸略黯淡了几分,“出去做什么了?”
“听闻川芎的下落,我去找他。”沈决明想了想,“应该是三次,一次在东越,一次在南域,一次在西北方国。”
沈栖棠默然半晌,“东南西北都走个遍,他这是勘测丈量大启地形图去了?”
“这些消息真假参半,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只好空手而归。”
“可有人能证明?”
“东越太守风湿难忍,找我开过方子,南越王族邀我赴过宴。至于方国,戒备森严,连城门都没能进去,若要证明,恐怕不易。”
沈老爷子不禁有些忧心忡忡,“棠儿为何这么问,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太医院里有人暗中抓无辜百姓试药,眼下看来,恐怕还想借二哥的行踪遮掩视线,洗脱自己的嫌疑。”
“竟有此事?”沈杉寒一惊,脸色有些难看。
他是太医令,虽然除了当值的日子之外,鲜少有被留在太医院内的时候,但如果出了事,以他的性子,大概还是会因失职而怀愧。
沈栖棠叹气,“总之,我有个主意,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您老人家一定喜欢。”
老爷子怔了怔,“什么?”
“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