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纸面,思忖良久,“比起寄希望于上邪门,倒不如从别处着手。你妹妹身亡也就在这半个月间,若城中还有因服食砒霜殒命的年轻女子,或许会有所关联?”
比如前几日在相思亭毒发坠楼的姑娘。
柳赴霄眸光黯了黯。
“死者长已矣,我不想为了已成定局的事,搭进些没必要的损失,还望柳大人见谅。”
扶危济困大公无私,只有圣人才干得出。
她不过是个自身难保的小女子。
“明白的。”
柳赴霄无可奈何,起身理直了衣襟,很快告辞。
少女直等他走远了,才扯了扯神子澈的袖口,小声问,“他该不会因此怀恨在心,去皇帝面前告我的状吧?”
“应该不会。”
一路相处,不难察觉,柳赴霄是有傲气在身上的。
再者说,他都已经骗了皇帝,至少在沈栖棠的问题上,与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想了想,“有过欺瞒先例的心腹,便是心腹了。言而无信又自毁前程的行径,他做不出。”
沈栖棠闻言,一喜,“那我岂不是可以拿这个去威胁他,大不了鱼死网破呗?”
“……”快收了神通吧。
侯府的书房清净,神子澈却也不能整日都待在家中。
就算他肯,沈栖棠也要不肯了。
“你说这人他是不是开了天眼了?我明明就只透露了一点点,他居然就猜到了!”少女右手当空比划着,十分想不通。
她今日出门没敢偷懒,易容后的五官十分寻常,除了端正干净,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形容。
只有那双眼睛,光华流转,张扬的性子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要是再和他独处下去,我这心中所想恐怕都要像写在脸上一样了。”
“哦。”
阿怜一心扑在卖首饰的小摊子上,压根儿就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
这摊子摆在街角,离车水马龙的长街只是几步之隔,却没有客人光顾,十分冷清。
甚至连初夏毒辣的阳光都被前面的屋舍挡住,照不到这里。
“怎么会把摊子摆在这种地方,生意能好么?”沈栖棠有些不解,低头看向小姑娘挑拣出来的簪子,愣了愣。
这小摊瞧着简陋,簪子却都是真金白银、宝石珠玉打造而成的,样式也格外新颖,就算放在珠宝行里也不会显得逊色。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摊主,是个三十出头的村妇,模样平平无奇,衣着也平平无奇,手指粗糙,指缝里甚至还沾着些黄泥,应是常年务农之人。
阿怜对着铜镜试钗,兴冲冲,“快帮我看看,这两支步摇哪个更合适?”
“都买了吧。”
“不是说没钱了么?”
“万一不贵呢?”沈栖棠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那摊主,“这两支步摇多少钱?我们都要了。”
妇人张手比了个数,“五十文一支,都一个价。”
沈栖棠挑眉,“这些都是五十文?”
农妇点点头,忖度着她的神色,试探,“如果姑娘实在喜欢又觉得贵,那您出个价钱也行?”
“不,就五十文,我全要了。”沈栖棠笑了笑,“不过我们还要再逛逛,不方便带走。麻烦您帮我们送到家里去,家中阿姐自会付钱给你。”
她报了个地址,是原先姜不苦那间旧院子。
姜家那小情郎是读书人,身子骨格外弱,虽说及时服下了解药没有性命之忧,但三天两头咳嗽,总不见好,沈栖棠见姜不苦心不在焉,索性放她回去照顾人。
这会儿,应是还在那里。
农妇见她阔绰,大喜过望,一叠声答应下来,推着车就往她说的那个地址去了。
阿怜呆呆望着那小摊推车消失,一时都不知道该为那件事感到惊讶。
“姑娘,那些簪子,不像粗制滥造的便宜货啊?”
“这摊主也不像是生意人啊。”沈栖棠笑,“你想想,就算是便宜货,也比她发髻上那支木筷子值钱,她既然有这些金银珠宝,为何不先将自己拾掇拾掇?”
阿怜不解,“对啊,为什么?”
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了,女客才会被吸引,才会争相效仿啊!
沈栖棠笑而不语,一指前面的布庄,“走吧,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那匹‘勾魂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