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被一步步逼近了荒僻冷清的角落里。
影堂主负手而立,站在沈栖棠面前,一双狐狸眼笑眯眯的,俯身盯着少女。
若非这人脸上的轮廓还算英气,这五官必定会令人疑心是个女子。
沈栖棠挑眉,“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别乱来为好。”
男人温吞地笑了笑,“沈姑娘太高看我们这帮人了,江湖草莽,哪里敢在您这里乱来?不过是有一笔交易,想问问沈姑娘有没有兴趣。”
“我并不认得你,彼此不了解,又如何做得成这笔生意?”
“倒是忘了。在下出身上邪门,总舵影堂堂主白少舟。”
“……”
好家伙,秦寄风这是纠集了一帮什么人混进来的?!
他们胆子也是不小,一边被宫里那位追得满城跑,一边却还装成武林盟进献给皇帝的美人!
虽说按往年的惯例,那狗皇帝一向不敢留下武林盟送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赐给长毅侯府,但凡事都有个例外,万一那皇帝就心血来潮想见识一下江湖女子的风情,他们还不得……
嘶。
沈栖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开裂。
影堂主主司审讯,又哪里会错过她这稍纵即逝的异色,眸色略一沉,“怎么,沈姑娘信不过?也对,先前你在上邪门做客时,在下的确不在门中。”
“倒也没有不信。”沈栖棠默然,一指他身后的壮汉,“你这几个小兄弟还是很好认的。只是既然要同我谈,无外乎百毒经卷那点破事,你们秦门主怎么不亲自来?”
难道她当真什么都没有察觉么?
为何多此一问……
白少舟反应极快,嫣红的唇轻轻扯了个极浅的弧度,“姑娘也知道,王都之内,近来都不大容易浑水摸鱼了。门主如今正被追捕,又岂能出现在这里?不过我们知道姑娘这段时日在查什么,为表诚意,门主特意命在下将东西给您送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栖棠见了他两次女装的模样,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总之越看他,就越觉得雌雄莫辨。
想笑,又不敢。
“上邪门果然神通广大,这次打算换几张毒经?”沈栖棠开门见山,话音落下,又笑了一声,补充道,“秦门主那般心如明镜的人,应该不会认为这点东西值太多价钱吧?”
白少舟垂眸,左手当空比划了个数目,“不多,只要两种。”
少女一怔。
这倒是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了。
他们还能有知足的一日?
沈栖棠垂眸思忖着,就着对方递出来的台阶顺势就下了,“好说,不妨找个地方坐下来,该验货的当面验了,我也好当场写给你。”
“沈姑娘总不会又打算拿解毒的方子充数吧?”
白少舟故意学着秦寄风平日里的气势,放慢了语气幽幽地说着,令人心生如沐春风错觉的笑意陡然一澈,瞳色偏浅的双眸冷漠得让她有些不安。
果然,他面无表情地紧接着添了一条,“这次的两种毒,我们指定。”
“……”
沈栖棠有点儿慌。
一群人押着她往客栈走,秦绮就被众人围着,走在她身后。
要不还是让她先回去?
省得一会儿不仅要应付这个白少舟。
但他到现在都没有表明身份的打算,明摆着是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才混进了侯府的机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利用起来……
客栈二楼的厢房里,白少舟铺设好笔墨,笑,“不要别的,只要‘清净翁’和‘卖炭翁’。”
“……‘清净翁’我倒是听说过,这毒方宫里就有,不过那些人防我防得紧,连配方都没到过我手里,只能凭往常的一点心得勉强配些方子罢了。倘若你们想要这东西,何故来找我?去宫里把残页偷出来不就是了?”沈栖棠歪头,装傻充愣,“顺便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宫中戒备森严,我们不过一帮草寇,哪里能进得去。”一旁的某个壮汉开了腔。
“可我的确不知道。”她故作镇定,抬眸,“至于‘卖炭翁’,我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了,秦门主难道没同你们说,我对毒经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么?”
白少舟一哂,从怀中取出两张纸笺。
一张残破不齐,甚至被烧焦了些许轮廓,上面记述的正是当初野渡时那闲居之毒的配方。
至于另一张……
沈栖棠盯着上面同样乱糟糟的字迹,有点儿头疼。
那是从福业寺回来之后,她向神子澈赔礼道歉的那张药方。
两张方子,不仅字迹如出一辙,连涂画的习惯都分毫未改。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讪笑,“这第一张我认得,是毒经残卷,可第二张……又是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