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起身打算下车,却被少女用力拽了回去,“我说过我相信你的。无论如何,你总该给我一句准话,若觉得我做得太过,令你失望,那我就——”
“没有失望。”神子澈堵住她后半句话,戏谑地道,“先下去,马车在门前停太久,人家怕是要觉得我们在车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栖棠愣了愣,老脸一红,“哦。”
……
午膳早已备下。
沈栖棠仍然惴惴不安,但桌对面的青年今日话却极少。
他只说没在生气,可若是不气,还能是因为心虚才这样?
心里装了事,沈栖棠便格外乖觉些,借口昨晚捣鼓药方一宿没睡,大白天便躲在内室补眠。
神子澈并不拦她,不声不响地在外间处理余下的公文。
“侯爷。”灼炎极力放低了声音,“底下抓到了一个上邪门弟子,据他招供,秦寄风等人已经离开王都,去向未明。此人在门中身份不高,所知的线索也有限,该如何处置?”
“杀了。”
他头也没抬,云淡风轻地道。
灼炎有些犹豫,“可姑娘似乎还没有察觉上邪门那帮人失踪的事,若秦寄风改日见到她,与她说起这些……”
神子澈一哂,“那就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
反正等忙完了桌案上的这些,明日宫里仍旧会将大小事务都揽去,剩下的交给旁人处置就好。
有得是时间守着她。
“对了,书楼那边,凭月如何了?”
她那个捕快情郎被上邪门劫走,却不在城郊的那个据点里。
那件事若不完,沈栖棠也难安宁。
“还是老样子,不过管事说她也并不整日都疯傻,也有清醒的时候,饮食起居尚能自足,但除此之外,都浑浑噩噩,像个木头人。”灼炎想了想,“要不,还是让姑娘去看看?”
神子澈低叹,“先让她好好休息一日吧。”
虞昼持中毒只比她早月余。
现如今他已命不久矣,那这兔崽子又还能撑多久?
大概是因为坦白后如释重负的缘故,这几个月来堆积的困倦如山崩海啸般涌来,沈栖棠一睡便至黄昏,起来吃了点东西,略消了会儿食,仍又倒头睡了回去。
神子澈只安静坐在床头陪她。
虽然不大说话,但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最后那点担心都烟消云散,余下的话,也只留到翌日再问。
冬日夜太长。
她睡得久,没能躺到天光破晓就起了身。
庭院里那株海棠早已光秃秃地准备过冬了,沈栖棠在树下端详了许久,连一片叶子都没找到。
“天还没亮,怎么就起来了?”
神子澈穿着朝服,从院外回来,衣袖上的露水带着几分寒气。
少女扯着树枝,眉眼弯弯,“睡得头疼,躺太久了。天这么冷,你这衣裳再不换,恐怕就要结冰了。”
“你帮我换?”
“哎呀,手疼。”
“……”找借口也犯不着这么夸张。
青年笑叹,进了一旁那件空置的屋子。
沈栖棠愣了愣,跟进去才发觉这房间已经被收拾出来,一应陈设,都是从他自己的房间搬过来的。
衣柜里也都放满了。
“你打算搬到这里住?不会觉得地方太小了么?”
“小么?”神子澈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一墙之隔太远。”
他起初是想拆了这间屋子重建的,毕竟秦寄风乔装改扮在这里住过。
可那样太费时间,将近年尾,黄历也没有适合开土动工的日子,只好作罢。
但这间屋子是绝不可能再空着了,免得再有人苦心钻营,妄想近水楼台。
他换了外衫,思忖着,“今日若无打算,去书楼如何?”
沈栖棠见他既绝口不提昨日之事,也就不急着问,只顺势接了话,“是凭月的事?她所中的毒,解药我已经配好了,不过有些费时间,恐怕今日回不来。”
“是什么毒?”
“井底引银瓶。”
这名字一听便知,又是百毒经卷上的某一种。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沈栖棠讪笑,“这回真是随手取的名字,当时刚好翻到那一页嘛。这毒是照着祖父某本医典的一行批注做出来的,只是想看有没有可能到那种程度,现在想来,那行批注正好指的就是离魂蛊。”
所以才会那么像。
神子澈略一颔首,“那就说我们去洛城看雪,过几日再回来。”
少女怔了怔,“洛城下雪了么?”
“嗯。”
“那等拔毒之后,我们可以去洛城么?”沈栖棠将手揣在袖子里,“野渡都不下雪的,到那里的第一年冬天,亏我还攒了好几个月的酒钱,买了件斗篷,谁知还没见着雪,就已经开春了。”
只有烦人的柳絮到处飘。
神子澈轻笑,“可你回来的时候,行李中没有那件斗篷啊。”
“整日窝在医馆里,横竖用不着,就送人了。小叫花子可喜欢了,还教我做叫花鸡。”
“……难怪,那烤鱼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渡夫呀。他虽不让我划船,但都是朋友嘛,就教我捞鱼。”沈栖棠理直气壮,“捞了可不就烤了嘛,烤得多,自然就熟能生巧了。”
神子澈,“……”
就她朋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