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不同!”慕容玺扭头看了银莞一眼,而后淡淡的重复了一句,“她与你不同……”
遗珠执着白布的手下重了力道,因他这话,她的心莫名的加快跳动。
明明是一句毫无任何意思的话,可她的心却是升腾起一股期待!
不……
他是她的兄长,就是这样,所以才不同的!
“哦,那我知道了!”微拢眉,银莞拿起自己已饮尽姜汤的碗,“慕容帮你哥哥换好了白布赶紧喝了姜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我知道了。”遗珠凝落在四方桌上的两碗冒着热雾的姜汤,烛火摇曳的黑影在她小脸上掠过。
“那我先回房了,你们也早些休息。”说罢,银莞不等遗珠答话便先走出了房间。
……
遗珠一圈一圈的为他缠上白布,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让他着上。在他对边坐了下来,将已不太热的姜汤推到他跟前,“赶紧喝了吧,今晚你就在这间房睡,我去你的房间。”
只见慕容玺睨向桌上的一碗姜汤的一眼,抬眼就看见遗珠正喝着,伸手端起姜汤,闻到一股浓郁的生姜味,他不禁蹙眉,将碗放下。
见状,遗珠抬眼,“怎么不喝了?”
“我不喜欢这味道。”他的俊颜依旧微沉,声音不冷不热。
“其实,我也不喜欢姜味,不过银莞煮的姜汤还真不错,里面还有蛋黄。你快喝,不然病情加重了,我们还要拖到何时再去找轻风和花灵?”遗珠放下自己的碗,起身坐在他面前端起碗,拿起匙羹勺了一口送到他嘴前,“快喝!”
只见跟前的男子,俊颜浮现起一股嫌恶,而后急忙别开脸,“不喝。”
遗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勺起碗里零散的蛋黄,小脸熠熠生亮哄道:“要不吃蛋黄……”
他转头,在烛光的闪烁下,只见他眸色深沉,轻喃一句,“我只想吃你!”
“皇兄!”遗珠头痛的拿眼横他,放下碗与匙羹,起身欲想站离他远一些,却被他大手一拉,整个人跌入他怀里,她惊慌的挣扎着,“皇兄……你别这样……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可对我为所欲为,你脑子不清醒,可我脑子清醒得很!”
“是吗?”他俊脸浮现起一丝邪佞,大手扣起她的下巴,眸色深沉,“遗珠,其实你内心也是无法压抑对我的感情吧,只是你在意的是我们俩之间的兄妹关系。”
遗珠咬着下唇,即使被他戳中了心事,可她还是不改脸色,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别向另外一边。
见怀中的人儿不语,他微俯下头,吻上她的欲咬紧的唇,轻柔的吸吮着,亦是低低的柔声喃着:“遗珠……遗珠……”
遗珠浑身僵住,脑海里仅剩的一丝理智,都用尽感受他的柔情,那些道德,那些常伦,兄妹……都被抛到脑后,现下拥住自己的男子,三翻四次的救了自己,这一次,甚至是险些丧命……
但是……
他们现下的举动,明明就是不对啊……
如有人在她脑海里重重的敲击了一下脑大钟般,遗珠猛地挣脱出他的怀抱,平复了一下满怀絮乱的心跳,本是略迷朦的眼神顿时转变成冷静。
“遗珠……”慕容玺深沉的眸里掠过一丝惊愕,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遗珠快速的收拾了一下四方桌上的碗与药瓶,“很晚了,你赶紧上床歇息吧。”
教慕容玺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抽疼,他长臂一伸,攫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方才气氛还不正是好好的,为何一下子说变脸就变脸了?
然而她却用力的甩开他的大手,直径的走到房门口,冷声撇下一句,“晚安。”
慕容玺静静的凝于房门口,握成拳头的大手微紧。
方才,他明明是感觉不到她的抗拒,亦无听她提起他们是兄妹一事,为何她会如此突然用力的挣脱掉自己?
揉了揉太阳穴,后背传来一阵麻疼,教他静坐着并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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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还是无法跨过自己内心的那一关。
她无法做到跟他一样,只想着自己的感情而不去考虑身边之人的感受。
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父皇知道了,那该会有多伤心?
遗珠撑起了窗门,大雨持续的下,慕容玺这房间是窗面于东,看去便是一片无际的江河。只是现下正下着大雨,江模糊一片。远远的,只能看到江面闪着一点一点的光芒。
那是江面上的船……
不知花灵现下如何了?
当时,箭如雨般的射落下来,她仅知道,身后的慕容玺将自己推了下水,全然不知他们现下的情况……
蓦地,夜空绽出一道足以引起大地震撼的闪电,银光斜映在她略带悲怆的小脸上。而后雷声巨响轰隆隆地像是要毁天地般从天落下。
遗珠一怔,耳微回荡着方才打过雷声的颤音,伸手将窗门拉下。随即她转身走向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细缝,见对面的房间烛光已吹灭,心微沉,欲想关门之际,房间门却被一只手臂挡下了。
“慕容,是我!”银莞带着颤音的嗓音流泄而进。
遗珠打开房门,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快速的扑向自己……
“银莞……”明显的,她感觉到紧抱住人儿身子微微发颤。
“慕容,快把门关上!”她平时娇软的嗓音亦是严重的在发颤。
遗珠伸脚便将门关上,外面传来的雷声逐渐小了下来,紧抱住自己的人儿却仍然不肯松手,看她身子小小的,力道却是如此的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银莞,你……你松我先,我喘不过气来了……”
聆听外边的雷声小了许些,银莞才微松开遗珠,垂下眼帘,细声的道:“对不起啊慕容,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
“你只是怕雷声。”遗珠接着她的话道。
然而遗珠的话刚落,银莞的头却是垂得更低了。
拉住她的小手往四方桌走去,坐下道:“怕雷声又什么好丢脸的,有时候雷声的确有点可怕……”
“你不怕吗?”银莞抬眼凝她,小脸微浮起一丝敬佩的光痕。
“不怕!”摇摇头,遗珠拉住她的小手,低声道:“但是我怕蛇……”
“那我倒是不怕蛇了!”说到此,她平时的自信都回来了般,“蛇也没什么好怕的……”
遗珠叹了叹口气,她爹是大夫,经常要到水城后的山上采药,而她又自小跟着她爹上山,见得多了,自然觉得没什么好怕,可她就不同了……小时候曾被蛇咬过后就从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估计这两句很适合她的心情。
外面雷声依旧,银莞颤了颤身子,握紧了遗珠的双手,“慕容,今夜我们俩一块睡可好?”
“好啊!”毫无犹豫,遗珠点头答应。跟前的女子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一夜,她们俩人同睡在一床上。
小手微揪近了被褥,外边的闪电一掠而过,房内快速的亮了一下而后光芒又快速的逝去,雷声就陆续回响。
伸回小手,银莞微握近了遗珠的胳膊,小声道:“慕容,你哥的脾气有点怪……”
遗珠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怎么怪了?”
“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不,不对,他就喜欢和你说话而已,平日我跟着爹检查他的伤势时,问他话就答几个字。面无表情,真不可爱!”瘪了瘪嘴,银莞幽长的叹了一口气。
遗珠低低的一笑,想起几日前,他刚醒来,银大叔问他伤势的感觉,他只淡淡的应了几声,连一句谢也没有。而银莞跑上前跟他说话,他甚至是不予理会。那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的确是很不可爱!“他这人平日都是这样的吧……”
“还是你好一些,同是俩兄妹,怎么你们就长得不一样?连个性也不一样!”
“这个……”遗珠显然是不曾想过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微略一顿,低低的笑道:“因为我们虽是同个父亲,可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当然有差别啦!”
“原来如此!”点点头,黑暗中银莞睁着一双圆眸盯着屋顶,“富人家都是这样的吗?对了,慕容,你能否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情,比如你有几个兄弟姐妹?还有多少个娘亲二娘三娘的……”
闻言,遗珠有点想抽出一双小手数数手指头的冲动,她有多少个二娘三娘的?
多少个兄弟姐妹?
“我亲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已去世,我是八岁的时候才被我爹寻回家。至于我爹的夫人,我只见过六个……”就是于皇后、柳妃、德妃、淑妃、丽妃……真烦,她都记不住那些妃。
“六个啊!”银莞伸出小手,食中无名指都微压向掌心,显出一个六字,语气显然有点惊讶。
“很多吗?”六个就算很多?父皇还有更多的妃子是她没见过的。不过,她还是别说出来了。
“也不多,有钱人家三妻四妾也很经常。只是我觉得有点不公平。跟一群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这样的滋味肯定很难过吧!”
银莞的话落,遗珠微垂眼帘,从古至今的人都是这样,三妻四妾都是属于寻常之事。别说大户人家了,就连一些平民百姓,若是愿意还是照样有二女共侍一夫的吧。
“对了,你多少兄弟姐妹?六个娘,你肯定很多兄弟姐妹……”
“嗯……”点点头,遗珠的小手在被褥底下数着……
这一夜,她们便是并躺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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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他扑到她的那一次后,遗珠在接下来的日子并无再喂他吃饭及喝药,而是在空余时间就到银南的药馆帮忙,毕竟在人家这儿住了那么长时间,人家还救了他们。若是什么都不做,光吃人家住人家的话,那样就太讲不过去了。
而慕容玺的伤一天比一天乐观。现下他已能下床走动,能大力地的拉住她的手腕,甚至能将她紧拥在怀里,任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推开他……
这一切就说明,他们离离开水城的那一天不远了!
即使很舍不得,银莞与银南他们,可遗珠他们必须离开。他们必须回去查探花灵他们的消息!遗珠必须知道她的安危才可安心!
答应了跟银莞一并在金伶成亲之日去凑热闹,所以即使慕容玺的伤势已康复得差不多时,遗珠亦是逗留多几日。
直至,金伶成亲那一日,慕容玺见她们俩稍微打扮了一翻,觉得古怪,一早就拉住遗珠的手腕,硬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遗珠无计可从,只得告诉他,可谁知他竟是要一并跟去?!
这个多事的家伙,人家去凑热闹,他也要跟去!他的伤才刚痊愈,这一个月内除了房门都不曾踏出过大门一步……
一会儿要与那么人挤在一起,该不会出问题吧?
……
一早,吉时之际,喜庆的乐笛声响彻整条大街,银莞兴奋的拉着遗珠的手腕出了自家门口,眼神凝望向那一条迎亲的花船,黑白分明的圆眸掠过一丝落寂。而后却是兴奋地拉住遗珠往水城里最大的船跑去。
“等等,别跑这么快!”遗珠拉紧她的小手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一并跟上来的慕容玺……
“慕容的哥哥,你怎么走得那么慢!”银莞撅着小嘴略带不悦地的朝他喊道。
在不远处缓步走来的男子,脸色看似并不太好,遗珠忙向身旁的女子解释道:“他不喜跑步,他比较喜欢骑马!而且他的伤刚痊愈,不得急!我们走慢点!”
当他们上了水城最大的船时,小花船已到了。
银莞拉住遗珠与慕容玺混入了其中。进去喝喜酒,必定要送礼,可在船仓门口收礼的中年男子是认识银莞,知道银莞是今日新娘子的邻居妹妹,并让他们空手进去。
金伶成亲这时,场面热闹非凡,船虽大,地方宽阔,可人异样得多。
遗珠与慕容玺都不曾挤在如此多人的地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新娘子到了!”不知是谁,在场内高喊了一句,原本如市集般杂吵的酒席场地,顿时都陆续安静下来。
遗珠顺着宾客都默契的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的方向看去,余眼瞥见身旁的人儿却是红了眼眶。
心底不禁掠过一丝麻疼。
其实,银莞的心里肯定很舍不得金伶吧?
遗珠眸子微沉,审视了周遭一眼,仅见大家的眼神都停留在身着大红喜服,头披红布巾的新娘子身上,脸上都溢满着祝福的光痕。
新郎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看这场面,就已得知,新郎的家境不错。
伸手拉了拉身旁的银莞,鉴于遗珠他们都站得离新娘子他们较远,周围又有许多宾客在私语着,她便将头伏在银莞耳边,细声道:“不用不开心的,你那一日不是曾跟我说过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伶姐姐都双十了,再不出嫁,很容易遭人闲话的。瞧她,不是嫁得很好吗?”
银莞闻言,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新娘子的身上,“是啊,他夫君是山州城的富商,她以后定会很幸福的!”这话像是在对遗珠说,又似在自我安慰般。
然而,在一旁的慕容玺听清她们俩的对话,凝视于新郎的表情抿唇并无开口搭腔。
其实,他自新郎看着新娘子的眼神就可看出,新郎压根不爱这个新娘子,眼里无半点深情或是爱的痕迹!只怕成亲后,问题就陆续而来。
……
“一拜天地!”
一把嘹亮而沉着的男音刚响起,一对新人便背对高堂,双双跪落着地,齐齐叩首。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就席用过膳食后,遗珠看着这些乡亲父老或是年轻的小伙子都齐齐喊着要去闹洞房时,心底不禁升腾起一股陌生的情愫。
她若是不曾进宫,她若不是皇帝的女儿,不是公主,而是一个平凡的老百姓,就这么在民间出阁的话,便正如他们现下这般了。
可偏偏,她却是一位公主……
而且跟身旁的男子同是兄妹……
“你也想成亲了?”倏地,她耳边漾起一抹醇厚而裹上磁粉般的嗓音。
她抬眼睨了他一眼,眸中掠过一抹慌乱,“遗珠没有,不过是看着这喜庆的画面,有些感动罢了。”
遗珠小手微微握紧了……
蓦然,手背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遗珠心一惊,抬眼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你可还要听爹爹的话,让他为你选夫婿,而非自个儿找一个真心相待之人?”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对视她,眼眸掠过一丝异光,语气像是在跟她说,又是像在询问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