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来得突兀,尽管跟随着她来此的众人心知这是何故,但应府中人却不明缘由。
是以当风裳说出此句时,应惊鸿府中年龄较小性子又活泼顽劣的一姬妾从地上捡起石头便朝风裳砸来。
风裳发上的鸡蛋还未曾弄干净,血便混着先前残留的蛋清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站在应府门前,身着胡服,灵动嚣张的小妾笑起,并嘲:“哪里来的瘸子小厮,竟肥了胆子敢绑我们将军?”
其余姬妾听此亦是,纷纷执起自己手中擅用利器:九节鞭、峨眉刺、短刀、长枪,朝风裳指来。
风裳觉着自己以后还是少来应府为妙。
风裳抬起袖子正欲擦拭自己额上止不住的血,额边却有一柔软苏绣锦帕贴上,轻轻为她擦拭起。
她没有抬头看那个为她拭血的人,二人之间也并未说什么,她的眼中便已溢起了泪。
她听到他说:“翎儿年龄还小,她父亲死于我手下,你比她大些,便担待着。”
风裳甚至听到背后众人悄声议论着。
可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她的脑中皆是乱的。
忽而一颗石头再次飞来,这回不是砸风裳的,而是砸应惊鸿的。
风裳身后的人群中不知谁大了胆子将石头飞过,并怒吼一声:“应惊鸿,莫要装腔作势,你伤人害命,并纵容王李二人欺辱青娘娘子,势必要关入牢狱!”
可这颗石头未能砸到应惊鸿,他可不曾如风裳般好欺辱。
他出手极快,抓住了飞来的石子,并再他人还未反应的及时,石头便又回了人群里。
只眨眼间,人群里便响起惨叫。
风裳趁此一推应惊鸿,声音亦比先前高了些许:“未听到我说话么?本大人说,给应将军上镣铐!”
沾了血的锦帕被她拂到地上,血沾着泥土粘在崇仁坊青石路边,青红相映,如生死而依。
贞贞,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不是说再不疼她了么?今日这般温柔举动又是对谁做?
是真以为她应风裳与他府中姬妾一般,给一些呵护便能展颜而笑了么?
不是,她从来就是一个自私到底的人。
她要一个人,就得是那个人的全部,不容别人分享的。
西内苑的士兵听到风裳命令,拿出铁链便欲上前,忽听一声娇喝:“谁敢?”
被应惊鸿称为翎儿的女子携着众姬妾以及这一众军官挡到了应惊鸿面前,而与此同时,是从应府里涌出的越来越多的应家军。
风裳亦见到了酒肆偶遇的三人,他们三个见到她很是开心,本欲打招呼,但观形势似有有些不对,便住了嘴,只管护着应惊鸿。
长安百姓见此,心中实都有些怂意,如只有应惊鸿一人,虽害怕,倒毕竟一人难挡众人。
但应家军却不是一个善茬。
风裳叫来三壮:“三壮,回西内苑调禁军。”
三壮对于应惊鸿一直是有些惧怕的,如今应惊鸿在面前,他并不敢太过亲近风裳,只答了声好,便转身欲走。
“大人且慢。”
应府这边,忽而有一柔和女声响起,叫住了三壮。
再看去,原是最先被应惊鸿拥在怀里的异族女子,柔然。
她拉着应惊鸿的手,从众人之中出来,站到风裳面前。
风裳不禁朝二人相握的手瞟了眼,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即又收了回来。
柔然虽看到了风裳眼神,但并未说什么,只对应惊鸿笑:“将军,妾身陪着你,我们便随应大人到西内苑一访可好?”
应惊鸿面色渐转冷,他深拧了眉,随即点点头。
翎儿在身后不满一呼,跑上前来抱住应惊鸿手臂,撒娇般摇摇:“夫君兄长,翎儿不愿你去,此瘸子还未拿出证据证明你确然犯了杀人罪,你怎能随她回西内苑!”
柔然又拉了拉应惊鸿袖子,踮起脚附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应惊鸿眸中似乎有一丝微光闪过,随即他笑着点点头。
翎儿依旧抱着应惊鸿手臂,恨恨看了眼柔然,哼了一声。
应惊鸿将翎儿抱着的手臂慢慢抽离,道;“回去。”
翎儿还欲说什么,风裳却不愿再看她们这些卿卿我我,朝应惊鸿身上丢了颗自地上捡起的小石子,道:“喂,应惊鸿,你走不走?不走老子亲自绑你走!”
翎儿听此又欲发火,应惊鸿挥手制止,接着上前一步,忽而弯腰看向风裳,淡声道:“悉听大人处置。”
之后,事情是这样的,众人对于应惊鸿是否回西内苑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甚至风裳给他安排了一个极其舒适的马车坐着,而自己只是骑了一小马驹在前方领路,众人都没了异议。
他们如今反而对于应惊鸿竟然就这么乖乖回了西内苑而感到惊奇。
那位异族女子究竟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看来宫中为陛下伍妃,而宫外便是将军柔然。
铁骨柔情,英雄向来配得美女。
“丫的,给老子闭嘴!”
风裳听着前方众人议论,心中实在愤懑不平。
搁在往日,她势必是个温柔贤淑女子,即使扮了男儿,也向来端的住自己,外人面前从来是谦谦佳公子。
但如今,她对于听到他人议论应惊鸿和柔然便分外不喜。
爆粗口也实在是情非得已。
回到西内苑,风裳简单做了清理,并命人好生照顾着陈蛋,他那般瘦,该补些营养。
之后,便有人告诉她,应惊鸿已在西内苑会审厅候着了,而伍余元此时暂不在府,已派人去寻。
当时风裳正在饮从青娘那里带回的酒,听此,酒呛到了喉中,半天才缓和过来。
她原本想着,应惊鸿势必要“休养”许久,才会答应她会审,不曾想他这般迫不及待。
等等...何故她要用“迫不及待”这个词语?
随即她苦嘲,想来迫不及待的人应是她罢?
她又洗了一次脸,整了整衣衫,方去见了应惊鸿。
西内苑会审厅中,应惊鸿坐在梨花木椅上,他一旁站着柔然。
风裳心里有些失落,默了默,随即叫了一人来,道:“今日本大人只见应将军。”
士兵先是不懂其意,之后反应过来,立即到柔然面前,做了一请的手势。
柔然倒不在意,只微微一笑,欲退出会客厅,反是应惊鸿拉了她的手。
“无需,你便在我这里候着,应大人还在意这些么?”
风裳握紧扶手,随即微仰了仰下巴,对着面前男人一笑,道:“自是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