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惊鸿......风裳心中一凛,忽而想到昨夜凤承天对她所言之语。
但王夫人却并不是来诬告应惊鸿,反是为他证什么清白?
可应惊鸿本就未染上嫌疑。
只听李夫人接着王夫人的话道:“正是,奴家夫君李满与王大人王力所死之日,大人还未来北衙,故而当日情景亦未曾亲眼见亲耳听过。那日夫君与王大人起了争执,其中亦提到了应将军的名讳,只道应将军打仗再归来便会将他们再收归应家军此事,其实不瞒大人,奴家夫君与王力大人曾经便跟随应将军一起战场上打过仗。”
风裳心下微惊,正欲说些什么,王夫人便又接口:“正是,只因战场上负了伤,这才返京,后到北衙做了禁军,慢慢升上了职称。一切都要归功应将军,当时夫君回京,身负伤残,已等同废人,幸得应将军联系北衙百骑统领,这才求得情,允了夫君与李大人同来北衙为陛下守皇城。”
风裳还是未能插上话,李夫人再次抢先道:“奴家与王夫人对应将军俱是感激的,只是听闻那日王仵作死时应将军亦有到场,且夫君死时亦提到了将军的名字,不免为将军染上嫌疑。那日我本已举家搬走,不愿再掺入京城争斗,却不料听闻大人拜会了应府,似是怀疑了应将军,故而急急返回长安,同王夫人商量之下,才来了西内苑为应将军洗清嫌疑。”
待二人说完,风裳却忽然一句话都不想插了。
凤承天告与她应惊鸿必为替罪羊的推断,今日清晨,便将一切印证。
王夫人与李夫人这一桩话说得分明是为应惊鸿求情之语,但句句都在针对应惊鸿。
王力与李满死之日,她虽未曾见,但这二人便亲眼见过了?
如今王李二人已死,自是死无对证,且日子已过去那么久,有谁真能记得那么详细,二人是否果真提到了应惊鸿?
再者,二人曾为应惊鸿手下作战,风裳敢保证,此时兵部册籍上势必已有了王力李满二人名字。
只因,王家夫人与李家夫人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但到底是谁,风裳不敢确定。
之后,二人提起关于应惊鸿写信于北衙百骑统领,为王李二人求个职位。
长安众人都知,百骑统领神秘莫测,是否通过信谁都不能确定。若要有证据,就势必要找出和北衙百骑的背后统领。
这背后之人果然狡黠,若百骑统领亲自出面为应惊鸿作证,说他的确是关照王李二人,那末,不但逼出了为凤承天效忠之人,并且应惊鸿可能给西内苑安插细作的嫌疑便是落实了。
但若其百骑统领不出来,那应惊鸿死无对证,如今的证人只有王李家属,应惊鸿便依旧染了谋害王李的嫌疑和安插细作于西内苑的罪证。
无解。
两个妇人又提了风裳那日拜访应府之事,王仵作的死已与应惊鸿有关。
这一桩桩一件件压下来,应惊鸿确然逃不脱干系。
风裳又忽而想起那日酒肆遇到的三人,甫一入应家军,手里财物便不似寻常百姓,这亦看得出应惊鸿的确受了朝廷诸多军饷。
那末,王府与李府装饰精贵奢华便有了解释。
一切证据都指向应惊鸿。
想要应惊鸿兵权的人从不只朕一人。
风裳重重闭了眼,是谁?是大长公主一派么?
可这于她们有何好处?即使此番果真打击了应惊鸿,他们亦得不到兵权,且若她将真相调查出,他们反而会被应惊鸿所敌视,到时,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风裳挥手,命人先将众家属带出会客厅。
她需细细想想,究竟该如何解此局。
凤承天、凤心云、应惊鸿,他们确实给她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她知道所有真相,却不知这一步该如何走。
便真是该将此事随意推到一个人身上,让那人做替罪羊么?
“咦?这是何物?”
凤蝶儿拿桌角放着的一封被折皱的信封,捏了捏,其间似装着信笺,但信封口封着,且信封之上未写收信者为谁。
她掂了掂,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朝四周看看,发现无人,随即将信封装入了怀里,转身便欲离开。
她本是来找母亲,想着入了夏,长安渐热起来,欲入大明宫避避暑,且同伍姐姐住几天,谁料母亲不在,却让她发现了这封信。
听盈娘言,母亲年轻时风华动京城,当时与爹爹生了互慕之意,二人之间书信往来,诗歌雪月,是一段极好的华年。
惜后来不知发生何事,母亲与爹爹分开,她便也再未与谁写过信。
即便是伍余元有时不便来府,也只是派人传些话,从不曾敢给母亲写信。
爹爹...凤蝶儿心里生出沮丧,她从未曾见过爹爹,也不曾有人告诉她关于娘亲与爹爹的故事。
那是怎样的故事?
她总缠着盈娘问,盈娘每次都轻轻抚抚她的头,继而给她端来一碗醪糟小汤圆,便转身逶迤而去。
她又垂首看了眼桌上信封,认定此必然重要,说不定其中便有关乎爹娘之事。
她赶紧转过身,踮起脚便要往出走,忽而听门外传来伍余元与凤心云的交谈声。
凤蝶儿心里一惊,迈开脚步便奔了出去。
一出门,恰恰撞到了凤心云与伍余元。
“蝶儿,何故如此慌张?”
凤蝶儿已将信封藏至怀中,凤心云并未发现,凤蝶儿捏紧衫,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四处瞅了瞅,随即看到跟在凤心云身后的伍余元发簪上挂了片竹叶,在簪首摇摇欲坠着,似女子头上金步摇,簪在伍余元头上,竟带些滑稽。
凤蝶儿随即哈哈笑起来,指着伍余元道:“哈哈,伍大人,你这是昨夜去林中捉野兔子了么?怎这般狼狈模样?”
伍余元不明所以,疑惑着瞟了凤蝶儿一眼,问:“公主此话何意?”
站在一侧的崔扬从他脑袋上扯下一片竹叶,递到伍余元手里,道:“伍大人昨夜这兔子捉的可不甚成功。”
伍余元立即红了脸,把竹叶甩到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急道:“只是方才路过竹林时,叶子恰飘落至我发簪上,崔大人,莫在公主面前混淆黑白!”
崔扬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凤心云没有理会二人,只有看向凤蝶儿,看她依旧一脸惊慌模样,拧了眉。
凤蝶儿看母亲似是有所怀疑模样,她将两侧衫握得越紧,许久,一咬牙,一跺脚,便道:“我要入大明宫,与皇表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