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间。

　　周初只觉得空气里的氧气都被榨的一干二净。

　　她缓缓动了干涩的嘴唇，道：「是谁？」

　　霍朝：「闻家——」

　　是闻家，但是不限于闻家。

　　他用着近乎戏谑的语调往下说：「听说沈老爷子和闻老太太几十年前的高中同学，当闻君国去世之后，两个人旧情复燃，爱火重烧。」

　　这一句话含着赤裸裸的羞辱意思，但更多的是陈述事实。

　　「一个男人总会有点大英雄主义，尤其是当他喜欢的人身陷囹圄，」

　　周初的脸红了又白。

　　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到后来霍朝又补上了一句。

　　「当初闻熹出事，被迫停职观察。」

　　周初心开始发抖了。

　　可是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至此之后，闻家再无建树，诸多叔辈更是被隔离于权柄之外，周初，要是你是闻老太太怎么做？怎么样挽回昔日荣膺，又怎么样排除闻家身上的嫌疑。」

　　她会怎么做？

　　以表忠心，过相抵。

　　在这个打信息战和经济战的年代里，有什么比帮助京市经济发展更大的功呢？

　　周初嘴唇也跟着抖了：「你的意思是？」.

　　是沈老爷子为了帮闻老太太，选择了铤而走险，当一个钉子户。最后，让主事人看来是闻家帮助他们拿下这块地皮。

　　霍朝笑了声，他知道周初懂了他的意思。

　　世家就是这样，打断了根还连着茎，牺牲的永远是最底层的人。

　　无论是她，还是别人……

　　拦路石到最后都会被清除。

　　周初想到这里，即使是挂断了电话，也很难再继续睡下去。

　　她辗转反侧了半夜。

　　也盯了手机那条要不要继续的消息半夜。

　　第二天。

　　周初顶着两个又黑又重的眼圈道了公司。

　　谈娴本来是和周初交接部分人事工作。

　　可她一进门，周初憔悴不堪的神色让她惊了一会。

　　过了半刻。

　　谈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身体不好，可以不勉强自己来上班。」

　　周初不由解释半句：「没事，就是昨夜没睡好。」

　　谈娴若有所思点头。

　　她偏头看向走廊另一头的总裁办公室，道：「闻熹来上班了。」

　　周初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掌心磨蹭着冒着冷气的咖啡，「我知道。」

　　她不仅知道，她桌面上的生椰拿铁还是闻熹送的。

　　话至此，谈娴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将原本规整好的项目资料放在周初的面前，扭头离开了。

　　周初视线盯了两秒蓝色文件壳。

　　下一秒，她将咖啡尽数丢进了垃圾桶里。

　　她相信闻熹，但是更相信三年来一直给自己提供消息的私家侦探。

　　一整天，周初都投身于忙碌的工作里，没把自己沉溺在纠结情绪里。

　　直到姜行舟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男人身着一袭浅灰西装，看上去也是刚下班。

　　周初：「你怎么来了？」

　　姜行舟晃动了一下钥匙：「老爷子喊我接你回家，顺便，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带你练两把车。」

　　夏季，昼长夜短。

　　周初：「那等我一下。」

　　保存好最后一个文档，摁了关机。

　　姜行舟视线余光不着痕迹看向还亮着灯的走廊另头，漫不经心道：「你们公司还有人加班？」

　　周初耸了一下肩，随口猜测：「可能是项目没做完，要加班吧。」

　　新型互联往行业往往是加班最长的，她也就没在意姜行舟往哪看。

　　自然也错过了闻熹半开的门。

　　他将他们的对话一字无漏的收入了耳中。

　　叮——

　　打卡成功。

　　周初低头看着消息框弹出的消息，心满意足收了手机，出了门口。

　　她记起什么，侧首问：「打算去哪练？」

　　姜行舟斟酌：「新高铁站附近，那边属于还在开发的区域，正好车流量少，道路又宽，你好开一点。」

　　周初细长的眉微微颦起。

　　真是哪儿不想去，哪儿就来。

　　但是她又找不到理由搪塞姜行舟，只能点了头。

　　姜行舟失笑，抬掌往周初柔软发间摸，「好好练车就行。」

　　周初别扭。

　　她下意识侧身，只让姜行舟摸到了半边头。

　　男人的手空了一瞬，转瞬若无其事收了回去。

　　姜行舟也不尴尬：「走吧。」

　　周初也不想提自己下意识反应，她含糊了两句，跟了上去。

　　周初上路是两年以来的头一回。

　　她开得歪歪扭扭，但好歹没撞车，也没撞到路边上。

　　正当下一个拐弯后是一条长长的直道。

　　周初高度紧张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轻松了。

　　姜行舟笑出声：「可以开慢点，正常行驶清口下，他们装上你，是他们全责。」

　　道理是这个道理。

　　周初还是难免紧张，油门松了又松，生怕出了差错。

　　但车这玩意是熟能生巧。

　　她开了将近两个小时，也算是重新捡起来教练教的东西。

　　可是当姜行舟提议让她开回去时，周初还是怂了。

　　第一天练车，她还不敢往市区的大马路开，怕出事。

　　她勾住了姜行舟的手指，期期艾艾，「你开吧？」

　　姜行舟鲜少见周初这般模样，「车要多开，熟能生巧。」

　　周初抿了抿唇：「等我再练练，再练练。」

　　这一练，就是足足一个星期。

　　每到真正要往车流横行的大马路开，周初就拒绝的干脆利落。

　　姜行舟可算是看明白了。

　　这是周初的小套路，一说让她开回家，就期期艾艾。

　　这回，姜行舟没再掉进周初的陷阱里。

　　他亲手给她系上安全带，又调整距离油门的座椅位置。

　　贴心得，没有比这个男人更贴心得了。

　　姜行舟的手掌心带着炽热的温度，烫得周初心口七上八下。

　　是心慌。

　　马上上道的心慌，也是被男人气味全然包裹的心慌。

　　他一双眼清冽冽的：「今天你练两圈就开回去吧。」

　　周初摁了摁心口，道：「好。」

　　盛夏的余热过了下午也没完全消散，在沥青路上袅袅生气，夹杂着不可明说的闷热，和旖旎。

　　周初边开，目光边止不住的往姜行舟那里瞥。

　　男人还像是没有察觉般，慢条斯理地叮嘱着她：「别慌，你已经开的很好了。只需要双眼盯着前方，拐弯的时候记得打转向灯。」

　　她蜷指，握得方向盘更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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