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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吾心安处

  “你明年过年肯定也得一个人在雁城,”莫执从平躺转成了侧躺,他伸手看着女孩子披散了一肩的长发,“我也见过了你的长辈们,你是不是也应该抽个时间跟我一起回海城,见见我家其他长辈?”

  这个见面意味着什么,他不说,林苒也是懂得。

  所以她沉默着,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世界就是许许多多的不同圈子组成,它们一环一环地套在一起,有时候有些人走不出去,就困在一个圈子里,有些人出去了,进入下一个圈子。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有人真的能足够强大到打破所有的圈子,而站在世界的尽头,得出一些很了不起的结论,诸如穿越时间是可能的这种类型的。

  可这终归只是一个也许。

  但绝大多数人,还在这个漫长的过程当中,慢慢长大,然后老去,并永不停息着。

  有的人生而平淡,只要给他一个美好的家庭,物质上能够吃饱穿暖,不用到菜市场里拿起了白菜就买不了黄瓜,他就能高高兴兴的过上一辈子,有的人一定要要求有很高的物质条件,奢侈品对于他来说就是必需品,必须要穿最贵的名牌,必须要拎着最贵的包,男人要有好几抽屉看上去就是高贵而矜持的表,而女人就必须要有一柜子能够拖出来就直接办展览的鞋子,还有些人专注于精神需求,他们必须时不时的文艺一下,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感慨,需要说给那些所谓的懂他们的人听,不然就会这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但是还有一种人……他们分不清两万的包和路边摊上可以砍价砍到二三十的包有什么区别,认不清所谓瑞士制造的手表和商场里三十多块钱一块的表有什么两样,给他们一辆奇瑞还是给给他们一辆看起来很拉风的豪车对他们来说这些终究都不过是一个代步工具。但是他们唯一想要的就是要站到很高很高的一个地方,不一定要流芳百世青史留名,可是依旧要看到很多人穷尽一生都看不到的远方。

  他们能用让人觉得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和闲适来睡高床软枕,也能用同样的姿态睡得了二十多人一间的大通铺。

  汪国真有一句诗说得好,既然选择了远方,就注定了风雨兼程。

  林苒就是这么一种人。

  她也不是没有迷茫过,那时候那一身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初出茅庐的气势简直就像是把刚刚炼成的剑,出鞘见血,横冲直撞,自己的心意又是什么呢?林苒想了想,觉得想不出来,正因为想不出来,才像是站在十字路口上进退不得。可是最终她纠结着纠结着就自己琢磨着想出了个办法,她觉得自己应该随心所欲,怎么高兴怎么来,以后就跟着感觉走,不想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不去演。

  在莫执不知道的曾经里,这也是除了林苒自己没人知道的事情。她刚刚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付完房租和购置完东西之后,身上只剩下一张一百和一点零钱,周夕雪也不知道是没意识到还是忙忘了,没给她打生活费。有一天在家里发高烧,当时屋里没接固定电话,她身上的手机也没电,要不是居委会收煤气费的人过来了,回头真出了事送到医院,下病危通知书都不知道往哪里下。好在她咬着牙硬撑了过来,也好在那个热心肠的阿姨不错,那些天帮她垫了不少的医药费。

  就是那一次,林苒躺在医院里,看着冰凉的药水顺着输液管进入身体,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心冷,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希望虽然是很宝贵的东西,但是同时也会让人软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苒从失去了家族荫蔽的迷茫期中走了出来,确定了自己想要走的是自己想走的怎么样的一条路。

  即便是走的是一步一步地踩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林苒也走的是昂首挺胸,心满意足。

  她不是那些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因为一点伤痛就退缩了的宝贝们,即便林苒是个姑娘,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

  林苒她够狠也够聪明,也敢拼命,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更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可是林苒却不知道怎么让莫执明白这一点,或者说让莫执抛开所谓的过去所谓的伤痛来正视这一点。

  “你知道吗二叔,”林苒坐到了床边的地板上,微微仰起头看着莫执,“我想要的一直是一个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他的人,而不是一个沉默着挡在我面前想要帮我挡下所有风霜的人。”

  “请不要让我觉得我看错了人。”

  林苒这句轻若叹息的话说出来之后,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寂静,静的可以听得到风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她回忆那些过去的时候平静的几近默然,几乎就是在想着其他人的故事,林苒太过倔强,真真正正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这段感情里她容不下这些踩了她底线的事情,她不会为了谁而改变自己,甚至如果这个世界容不得她,林苒就要去改变整个世界。

  林苒拒绝和这个世界讲和,更拒绝磨平自己这一身的棱角,所以她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一段感情而退让。因为她太过清楚的知道,在感情上,每个人就可能是个被他人唾弃的渣,可能是对于感情的经营不善,也可能是因为其中一方总是为了对方而改变自己,在一段感情里永远是处于弱者,可是这一种心态和讨对方的施舍有什么区别,慢慢的也就腻了,人会变老,感情更是会变老。

  除非是得不到的才能一直念念不忘,否则总是有这么一些东西和这么一些人,现在或是过去是疯狂的迷恋着,说难听一点就是想疯狗一样的去追求着,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发现这种最初的狂热感也已经一点一点的不见了,从而变成了另一种感情――要么是由于习惯而产生的不舍,放手了就像从自己身上狠狠剥下来一块血肉一样,要么就是喜新厌旧之后的腻烦。

  一般来说这两种可能是三七开的,前者三,后者七。

  林苒想,与其到时候因为三观不合这种事情来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不如现在就把话给讲开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执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尽量。”

  一瞬间阴霾散尽,天高云淡。

  莫执伸手顺着林苒的长发,这个姑娘下午进了房间就毫不吝啬地用热水的好好洗了个澡,头发上有着好闻的味道:“你知道,我不过就是太在乎你。”

  林苒干脆就着他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加舒服:“等事情都结束了吧,如果明年过年的时候能把一切都弄完,我们两个就先去海城,然后再一起回雁城过年吧。”

  过年,多么温馨的一个词。

  而一起过年,或许才是真正意味着成为了一家人。

  看到了电热水壶已经把水给烧开,林苒放下手机站起了身来,试探着挑出了一盆微烫的水拧出了一条热毛巾扔到了莫执脸上:“现在的关键是先把二叔你自己打理干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然你这一身衣服明天就要报废了。”

  这样的日子多好,无论是在怎么样的环境之中两个人都是并肩而行,依旧是同吃同住,在经历过一天的风雨之后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说是相濡以沫也好,说是相依为命也罢,不管窗外究竟是一窗秋雨还是狂风骤雨,江湖夜雨十年灯,却道吾心安处是吾乡。

  早上林苒起得早,吃了点带过来的面包牛奶之后,一个人在屋里单手托腮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坐了很久,看起来是在沉思实际上她的大脑里是什么都没有想的。

  所有的事情都似乎有了个最为圆满的解决办法,可就是在这种时候,林苒突然再次感觉到了先前长久以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迷茫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所有线索会不会来的太快了,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别人步好引她一步步走向的一场终结,所有的人她又能相信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林苒都不确定现在可不可以相信自己。

  林苒到底是谁,所知的一切又是不是真实的,这些林苒都没有办法去倾诉,更没有办法去靠现在的自己来找到一个答案。

  在很多时候,林苒都是自信的,可是自信又是这么神奇的一种东西,当自信存在的时候,你会觉得一切困难都只是小菜一碟,所有的问题在最后都会迎刃而解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又有多少人想得明白,自信并不可能成为一个人的中流砥柱,因为它是那么的脆弱且容易流失,又是那么的尖锐刻骨。自信是一把利器,当因为某些原因你突然失去了它的时候,你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都只是旁观者眼里滑稽戏里可笑的徒劳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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