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调好的闹钟缓缓抖动着身体唱着歌,时间一分钟,又一分钟的渡过,我下意识的在半梦半醒之间掐着大腿,想把自己从被窝里蒿起来。
阳光穿透老树投来金灿灿的影子洒满窗台,我眯眯着眼睛把窗子拉开一个缝隙。清爽的晨风瞬间驱走了我一半以上醒眼捏松的样子,不觉打了个喷嚏,我连忙关上了窗子。
这会儿,揉了揉鼻子,我睁大眼睛朝着老邻居的窝看去,想知道它们在忙碌些什么?
噢!我的那一窝老邻居正姿势优美的站在家门口,似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正在扣鼻子。我连忙拿开了手,朝着它们笑了笑,它们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的没有半分感觉。
算了,做饭去。
厨房里给孩子准备完早餐之后,它们好像又恢复了常态,在树枝上来回的跳跃,嘎嘎的叫了几声后,从这一边的房顶快速的飞落到那一边的房顶,像白日里闪过一道黑色的闪电。
店里,老丫在拖着地。我拿起电话跟贺龄玲约好了时间,她大概是在下午三点钟能到达我们这边。兰老板交代下来,具体店面跟工厂的衔接你们必须得跟贺龄玲当面锣,对面鼓的敲个一清二楚。
我想,这是对的。有些事情必须得一板一眼的跟她沟通好,避免以后的工作中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一整个上午我都在规纳跟整理着记事本上的条条框框,必竟不是自己家的工厂,合作厂商也会拿出来自己的那一套规矩,如若出入不大,大家就都省心了。
这时,老丫陪着略显失意的香菇姐去小餐厅吃饭。我猜,一直想在香菇姐跟保安队长之间拉跟红线的阿波,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就在昨天,秦师傅被贺龄玲借调到她的工厂两个月。虽然她的工厂并没有离秦师傅的家太远,但也不近。看着贺龄玲果断的眼神,那眼神是我凭空想象不出来的一种眼神,秦师傅不想出借自己恐怕都不行。
我伸了伸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小窗边上,站一会儿。
外面蓝色的天空布满了大小不一、形状各样的云朵,自西北向东南快速的流动。偶尔露出一大块蓝色的天空,似乎更能凸显旁边那块云朵的洁白。我想象着,一大块棉花一样的云朵突然掉到下面的小广场上,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场景?会不会把那只一身雪白绒毛的羊驼吓得瞬间傻眼,兴许,那会儿,我会狂奔下楼,用双手把它拖起来举过头顶,像放飞鸽子一样的将它放飞。
“你的盖饭回来罗!真香!”这时,老丫双手捧着盖饭,香菇姐在后边提着她们吃过的饭盒走了进来。
我让她们帮我稍回来的,今天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
这会儿,我一边吃着饭,一边跟她们俩说着,一会见到贺龄玲把能想到的都要跟她沟通好,要不然,以后咱们就没有能消停的时候?
“老晏昨天去余年年店里上班了一天,今天人就没有来。”老丫坐在我旁边,推给我一块西瓜说道。
“哦,是啊!”我说。“晏姐越来越调皮捣蛋了,什么事情都不带跟我打声招呼的!”
“她昨天下午在卫生间里跟我说,她不想去那块儿……”老丫说。
“嘴上说不想去?”我说,“身体不还是去了嘛。”
老丫看着我,干嘎巴了一会儿的嘴,没有说出声。这种精彩的独自无声表演,看得我直发楞。我拿起桌子上她推给我的那块西瓜,衬着她张开的嘴没有闭上的时候,堵进她嘴里,看着她瞬间瞪起来的大眼珠子,把我笑得够呛。
人高马大的贺龄玲,看样子有着平常人难以驾驭的野马一般的烈性子。
这会儿,她聚精会神的听着她的助手,一个叫小微的年青女孩,给大家读着她工厂里边对外合作的规定,嘴角挂着一丝气定神闲的微笑。
乌黑的短头发烫成碎卷之后在脑袋后边扎起一个非常细小的马尾,那马尾小得就像春天菜园子里的朝天椒,刚结出来时那么一丁点儿大。
让我奇怪的是四十六岁年纪的她,两个鬓角没有一根白头发。这会儿,五官聚集在她肉肉的脸上,虽然,显得有些过于急促,但看着还算是顺眼。
昨天,开会时见她说起自己以前的过往,无意间像是提起某人、某事有些个生气,但还不得不说,那脸上似乎写着:"瞧着吧,没人能驯服得了我?谁也甭想?"可能,面对一个几十号人的中型工厂来说,没有一副好身板跟一副说一不二的烈性子,也是指挥不灵的。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商讨,就快要下班时,我们相互交换了彼此的规则跟想法。
这会儿,站在窗口,目送着走出大楼门口的贺龄玲跟小微的身影,见她们钻进一辆蓝色的老式桑塔纳轿车内,明显贺龄玲坐的驾驶员的位置相对于副驾驶位上的小微有些偏坠。我跟站在一旁的老丫说着,望着绝尘而去的桑塔纳车影,老丫揉了半天眼睛说没看出来。我瞅了她一眼,想笑,估摸着她是从贺龄玲的体重上联想到自己,挡回去了我接下来说让她赶紧减肥的话。
下班之前,在我刚拿起电话拔给兰老板,寻思着简单汇报一下今天下午跟贺龄玲的小会时,抬眼见她举着电话跟彩铃一起大声的合唱着:“在那桃花,盛开地地方,有我,可爱的故乡,啊,啊,啊......”,走了进来。
嗨!看着神情相当愉悦的她,我瞪着眼睛放回去手里提好的背包,一屁股又坐在椅子上。保不准,工作狂人一般的她,又要绑着你加上一会儿的班了。
非常能活跃气氛的她,这会儿,异常兴奋的站在地当间,给我学着她七十多岁的老爹,拄着个拐,非要回农村去给乡下的人办事儿,说糊涂就糊涂起来,笑料百出的场景。
每次回到乡下,都非得堵在村东头老张头儿的家门口,嚷嚷着,让人家拿出点事儿来,他去给办了。
这一回,哭笑不得的老张头儿带着他去地里拔大葱,她老爹嘴里一边儿喊着:"老张,这算个屁事呀?"一边儿跌了个倒栽葱,嘴啃泥!
幸好,土地松软没有把他摔坏了,嘴里吃点泥也不算个事儿。但可把老张头儿吓个够呛,连哭带叫地把他抱起来一看,没啥大事儿,就赔了他两捆大葱。
大家哈哈的笑着,在我还没来得及把情绪的开关调控过来时,她直接切换到贺龄玲的频道上。
“你们下午谈得怎么样?亲爱的。”她说,“我怕电话里三言两语的听不明白,所以把老爹送回家就赶过来了。”
“你让我绥绥地,我从你的笑话里还没绥过劲来呢!”我说。
稍稍安静了一会儿,香菇姐跟老丫看了我一眼,嘻嘻哈哈地先走了。
“啊,贺龄玲所拟定的规则跟咱们提前商量好的没有太大的出入,谈得比较愉快。”我说,“这是她打印出来的合同文件,交到咱们手里一份,给你。”
这会儿,她接过合同,站在地上咕咚地喝了一口绿茶饮料,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其实,外表上看似大大咧咧地放手让员工去做这件事情的她,心思缜密得能绣出花来。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个小时,她提出几点合同要修改的地方,我一一的录入电脑之中,准备着明天约贺龄玲过来。
“你喝咖啡吗,亲爱的?”她说,“我泡上点儿,咱们边喝边聊。”
“不喝。”我说,“我有茶水。”
窗外,小广场上暧色调的灯光将窗前那一小片夜色染成橙黄色,显得安静且安逸,在此时。
正当她泡好了咖啡,我们俩准备讨论着一些工厂以前的人跟事情的安排的时候,停车场上的那个保安,在门口探进大半个脑袋瓜子来,那一副叽里咕噜来回转动的大眼珠子,着实是滑稽。
“保准是奔你来的。”我说。她连忙喝了一口咖啡,回头朝店门口看去。
“大、大、大、大姐,车挪挪呗!要不、不然,我一、一、一会给你抬到墙角那旮旯里去。”保安一边说着,还一边在眼框里来回旋转着一对大眼珠子。
哎呀!哈哈哈,他咋那么搞笑,浑身上下都是戏呀,这会儿,把我给笑的呀!
她起身就朝门口去了,追进了走廊里,看那样子好像要抓住大眼珠子,丢到江里喂乌龟!
平日里,她立刻就会脱下脚上的飘鞋飞向保安,今天我看她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的皮靴子,那鞋带从脚面一直系到膝盖上面,可能一时半会儿的脱不下来。
我顺势提起包,拿起她的东西,关好灯,关好门,刚走到走廊的头上,就碰见返回身来的她。
“亲爱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她大声音的说道。
“你一边挪车我们一边说,要不然,那保安没完。”我边说边往前走,她在后边跟过来。这会儿,你要是没有点主见,依着她,我看她没准能谈到后半夜去!
夜晚凉凉的风从车窗口吹进来,我眯起眼睛,深秋干涩的风里总是裹着沙尘,容易迷眼睛。我顺手把车窗向上摇起了一半。
“别、别、别、别往这儿停,这儿是大、大、大门口,碍事儿,你没长眼睛啊?”保安站在车前方,连说带用手笔划着,意思是让她重新调头,别停在这儿大门口。
这时,气急败坏的她“呼”的一声推开车门子跳了下去,两个人站在车前方大呼小叫的、呜呜渣渣地理论着,打开的车灯把她们的身影拉得老长,吵吵嚷嚷的声音在小广场上空回荡……
我看见,花岗岩石板铺成的路面,在车灯的照耀之下闪着冷色的光芒,而车灯打起的一束光线里,有风从地面上打着旋涡升起。
“啊,呸!你个缺德带冒烟儿地大眼珠子,看我哪天不把你绑成粽子,丢江里喂王八去的!”这会儿,她钻进车里大声向外面喊着。“你给我等着,你个大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