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皮肤变得白了,不再是从前黑瘦的模样。
眼神明亮,笑意清浅,成熟沉稳,不是盛沛行最初看到的青涩模样。
她二十六岁,褪却青涩,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一切都恰恰好。
更重要的是曾经凝聚她眉间的阴霾已悄然散去。
他乐见如此.
不变的只是她的衣着打扮,还是简单的白衬衣,黑色九分紧身裤,脚上是非常简便的平底鞋..
头发长了许多,在脑后扎了一条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无比清爽。.
盛沛行看着女孩走近,静静地打量她。
安然看着盛沛行,唇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和骄傲.
两人在不到一米的距离站定,相视而笑。
盛沛行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安然张开双臂。
两人自然地拥抱。
三年的时光,两人并没有任何疏离之意,相反,相处得更自然融冾。
在安然眼中,盛沛行不再是能引起她冷热交织,需要仰视的男人。
他依然从容冷静,但安然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意,眉目生动。
她更愿意亲近这样的他。
盛沛行驾车将她带到秦城旧城区,这一片城区经过改造,现在称为秦城新城。
经过四年的艰苦改造,这一片城区成为秦城最具人气的旅游之处,恢复了百年前的盛况。
只要完善周边的配套设施,这项目将会在这一年年底彻底完成。
而这一个项目也经由章艾推荐,参加联合国举办的新一届世界人居奖赛事。
安然和盛沛行在新改建的秦城新城东侧高处能眺望整片老城的一间茶馆里坐下来。
这地方,也是安然继会所认识盛沛行后的第二次见面。
那时,这处高坡一片荒芜,而现在,却恢复了生机。
天气很好,天高云淡,除了近处极具南方建筑特色的老房子,稍远处一条清澈的河道一览无遗。
盛沛行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些时间,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近况。”
安然笑,要了茶和点心,非常熟悉地给他沏茶。
“不要告诉我,你在国外只学会了沏茶。”盛沛行身体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我参与很多建筑项目的建设,最高联邦院、城市博物馆,还参与一些公益建筑项目的设计…..”
说起这几年的经历,安然说话多了起来。
“建筑归根到底是要回归到人,其实所有的设计最终都要归结人......”
盛沛行安静的听着她的话,唇间慢慢展开一抹笑意:“除了工作和学业,还有什么要跟我分享?”
安然一愣,努力想了想,接着说:“英国的夏天太短,秋天的天气很糟,冬天又过于漫长,只是圣诞节会有一点意思,有一次我旅行到英国的西部,在国家美术馆门前,有孩子们唱着欢快的圣诞歌谣……。”
“一个人?”盛沛行漫不经心地问。
“是的,一个人。”
安然回忆那时的情景:她一个人坐在异国街头的台阶上听了一整天的歌,然后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走向灯火通明的查令十字街,节日的热闹和快乐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不感到孤独?”盛沛行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很感兴趣,一再追问.
“这些都是于晨曾跟我描述过的…..这三年,我去了许多于晨曾到过的地方,感觉他一直…..在。”
她的手放在胸口前,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盛沛行笑了,说:“我以为换一个新环境,总会让你遇到心动的人。”
安然当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她很诚实地说:“其实我也有试过交男朋友,但于晨.....他太好了,我总是不自觉地跟他和那些人比较,最后的结果是…….没有一个人能与于晨相比,而我也没法跟另外一个男人分享一些生命之中的记忆和情感。”
也许是天气太好,茶的味道太好,而午后的时光非常适合谈一些情感类的话题。
这在几年前,安然是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能跟盛沛行无所顾忌地谈论关于感情的问题。
“依然觉得于晨还活着?”盛沛行不动声息地问到。
他的这个问话让安然眼内泛酸,她重重点头。
他摇摇头“如果他还活着,他怎么不来找你?”
“也许他遇到一些什么事……即使他不出现,或者他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但是,只要有人还记得他,他就能活在不会消失的时光中。”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奶茶:“我知道你当初让我出去,是让我在一个新的环境里能忘记于晨失踪的痛苦,或者让我开启新的生活,但是,离开得越远,我越想念他…..而且他曾在英国生活和工作过,那些他描述过的地方我都到过了…..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
“有没有后悔过.....认识他?”盛沛行又缓缓问到。
安然摇摇头,抬头看一眼窗外阳光下的老城,“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他,没有后悔喜欢上他,让他成为我的最亲密的爱人。”
“我们在一起做过许多事情,他出事的前一天,我跟他一起放鞭炮、一起听山寨演唱会……但我们一起没有做的事情也很多,我们甚至没有吵过架……”
安然眼内泛着春水微漾般的柔情。
但盛沛行的声音依然冷静“安然,岁月和经历会改变一个人,爱情的保质期不会太长久,相爱不一定能相守,假如于晨还活着,但他回来,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你还会爱他,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安然忽然笑了起来,鼻子上泛起细小的褶皱,这让她的神情显出一点娇慵的可爱.
“当然要在一起,我等待了那么久,付出那么多,怎么可能不索回!我妈说我适合当讨债的,想要什么,都会想法设法拿到手.无论如何,我等了他那么久,他总得要给我一个说法!”
盛沛行唇角微勾,看着她黑亮清澈的眼神,素白的脸,他又仿佛看到那个还只是二十一二岁时的安然,又拽又要强,非要不自量力跟他争个高下…..
她曾经迷恋过他,但现在,她知道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安然继续说“我时常想,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不管是什么样子,是否受了伤,还是患病,哪怕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他,只要他还爱着我,我想我还是会爱他的。”
是的,不管他变成如何,他还是她的于晨。
“如果他真的不爱我了,他的身体离开我,我也要让他忘不了我……”
她的声音很轻,语调也很平淡,但她说话的神态非常迷人。
看到她眼底里细碎的光芒,盛沛行的笑容深了一些。
几年来,他严守着一个秘密,不仅出于安全和大局的考虑,还有就是因为男人之间的友谊和承诺。
他接到于晨出事的消息,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甚至比搜救队还要快。
那个命悬一线,无法说话的男人在他手心写着安然的名字,但最终无力写完一个“然”字。
这几年,他重病缠身,流连病榻,国外最权威的医生曾多次断言他活不下去。
但他最终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