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三个人影被人群隔着猛跑,就要跑向拐角不见了。忽然又见几个人影,也不知从哪里而来,掠过人群,穿过长街,如燕子一般几个起落便追到了那几个人影之后。也不知怎的,就听几声惨叫,那跑出去的三个男子腾空而且,仰面重重地摔倒在石头铺就的地面上。
“哎哟!”围观的人几乎能听到他们骨头咔咔的声音,忍不住替他们一疼。
“好功夫!”程云淓用扇子拍着手喝着彩,却被阿飚和阿楮两个小厮伸手护在身后,她伸手一拉,把小护士也护在身后。
程家的安保杂工们帮着两个衙役看守着来闹事的男男女女,马县尉带着剩下的衙役总算是拨开了堵在街头的看热闹人群,冲向了那摔倒在地上惨叫的几个人。
“都散开都散开!”衙役们怒气冲冲地吼着,“不得阻挡抓捕!”
围在街头看热闹的人今日里看了苦情戏、听了音乐会,还亲眼见到了一场抓捕和打斗,心满意足,虽然还想继续看下去,但发现衙役们是真的因为刚才他们拦在路口看热闹,差点没抓住三个跑掉的“嫌疑人犯”,而发怒了,害怕牵连自家,赶紧向后退着,站到了墙角边,让出道路给马县尉带着人把“嫌疑犯”和一群闹事的男女老幼哭哭啼啼地拖去县衙方向。
程云淓最终还是让小护士给老妪包扎了一下,又给了那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小孙儿一个面包,一把糖果,便站在厂子门口,摇着头看着人群散去。
“这事儿不得善了。”程云淓皱着眉头对赶过来的沈二娘说道,“很显然这帮人来闹的背后有人指示,还捉了他们的家人来威胁。若是查不出来,可是几条命的事儿。”
“真是黑心烂肝!”沈二娘啐了一口,道:“咱家规规矩矩做事,不曾招惹谁,为何总是有人惦记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咱家这几年做了工厂,声势有些大,又与北庭军、安西军都有了些许的牵连,眼红的人自然多了。再加上谢眀府的身份......”程云淓叹息着说道,“咱们多多留意,少留把柄吧。”
正说着,工厂前的人群也都逐渐散去,有好事的还蹦蹦跳跳地跟着衙役们身后要去看热闹。
“程二东家,”有衙役站在不远处喊着,“县尉有令,县令郎君审案,二东家随传随到!”
“是是是,程某一定配合,一定配合!”程云淓赶紧叉手称是,又使了眼色,让阿飚去给衙役们偷偷塞了钱。
正待进去厂区吃个便饭的时候,忽然见到对面街边有人盯着自己看。
“嗯?”程云淓疑惑,“眼熟......”
那边不止一人,似牵了一支小商队一般,有骆驼也有马匹。站在前面的两人衣衫暗旧、风尘仆仆,满身的黄沙尘土,脖子上挂着挡风的半旧麻布,脸上也是胡子拉杂,却是背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啊!”程云淓忽然大叫起来,把几个管事娘子和护着她的小厮都吓了一跳。
“怎的了怎的了?”阿楮赶紧伸出手挡在她面前,四下警觉地望着。
“啊!啊!啊!”程云淓继续大叫着,心中开心得如放烟花一般噼里啪啦地爆开,她一把推开阿楮的胳膊,飞快地朝着那几个人跑过去,边跑边惊喜地喊起来:
“萧纪!十郎!竟然是你!”
萧纪微笑着走上几步,本想迎着程云淓伸出来的热情的双手,顺势抱起来转一圈,就如同曾经这般抱着飞跑过来的小妍娘一般,走到一半却忽然想起了程云淓的身份,身形顿了顿。
程云淓却依旧如小鹿一般,欢喜得连蹦带跳地飞跑过来,差一点给他来了一个热情的大拥抱,吓得沈二娘在台阶上几乎喊起来。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程云淓的心咚咚咚地激烈跳动着,惊喜异常。
几年了,几乎都无有任何的音讯,没想到竟然就这般地出现在了眼前。
活的,好生生的,虽然好脏好累好邋遢的样子,却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什么大的外伤!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程云淓拉着萧纪的手正正反反地打量着、审视着他,欢乐得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萧纪的笑容藏在了满脸的胡子里,由着程云淓把他转来转去。
被曾经熟识的人这般地欢迎着,远归的游子心中都会觉得无限温暖与感动吧。
萧纪的眼中也有了些许的湿意。
“二郎长大了。”他忍不住用他好久没洗的脏手,摸了摸程云淓的头。
“咳咳!”旁边忽然传来干咳的声音。
萧纪笑起来,拉住了程云淓,说道:“来来来,看看这又是谁?”
程云淓转头看去,又开心地大叫起来:“章尚!哇!小尚尚你也平安归来了!太棒了!”一边喊着,一边蹦过去拉住了章尚的胳膊,也左左右右地看起来。
章尚:......谁......谁是小尚尚?
“快去书院告诉施娘子!”程云淓陀螺一般地转动起来,开始给身边的小厮和几位杂工布置任务,“刚才抓那几个坏人是不是你们出的手?某便知道!敦煌城内哪有这般厉害的武林高手!你们一起回萧宅吗?快去萧宅布置一下,烧了热热的水,做了好吃的饭食!再去雷霆镖局通知阿福叔!”
身边的管事、小厮、杂工连声应着,被程云淓指挥得团团转。
阿飚可不乐意了,嘴巴暗暗撅了起来,这谁?咱家小郎与二郎分开那么多年又再次相遇都不见二郎这般兴奋,还拿刀砍小郎呢,哼!
萧纪与章尚,两位跟随吕长史组团前往西域探路的小郎君,出走三年,归来仍是少年。
二人确实是累坏了。
玉门交令之后,连夜便往敦煌赶,满身的风沙和疲累,却满心都装了归家的激动和欢喜。
程云淓拉着二人的手,一路叽叽喳喳地往萧宅里而去。到家的时候,萧纪的娘亲施氏还未回来,门房的小厮看到两个胡子拉杂的汉子带着一队人探进头来,都吓了一大跳,认都不敢认了。
等施氏乘着马车一路流着眼泪赶回来,手软脚软地被在女子书院读书的小鱼儿和阿柒搀扶进门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抱着跪在她面前叩头的萧纪,双手颤抖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儿啊!”她拍打着萧纪肮脏的肩头,泣不成声道,“我那狠心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