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般躲躲藏藏地跑了几天,夜夜都在野外露宿,吃不好睡不好,有时夜里不停赶路,有时却会在白天里也停下来躲避。不但躲避土蕃人,还在躲避安西军或沙州军,几天下来,一个个风尘仆仆,脏臭难闻。
程云淓和皓皓一直跟着杨大郎同骑一匹马。
这也是程云淓两辈子头一回骑马,一开始还觉得挺稀奇的,没多久就知道自己错了。杨大郎骑的那匹马对于小孩子的身体来说非常高大,但马鞍简陋,马镫只是自己随意做的绑在马鞍下的两个麻布环。她人小腿短,还要抱着皓皓,坐在马背上没有什么可以抓住保持平衡的,马跑起来又非常颠簸,所以全部的安全措施也就只能靠着杨大郎的一双胳膊了。
真的是太颠簸了,五脏六腑都要给颠出来了!那些以往从电视里看到的骑兵非常帅气催着战马奔驰而过都是画面好看而已,若真的伏在马背上长时间纵马,不但屁股和腰腿都要僵了,肠胃肯定也是好不了的。每天皓皓都会被颠得吐上好几回,一开始他还难受得哭,后面就只会无力地哼哼了。
程云淓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她真是担心极了,真怕皓皓生病,却又不敢说什么,怕那个变态狂借机生事,把皓皓丢下。
她每天都在试,看能不能把皓皓一起带进空间小家躲起来,明知无望,却还是每天都在试。
“空间大神啊,我来到你门前,请你睁开眼!”程云淓改了以前听到过的有关小李子和奥斯卡的打油诗,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姐弟两个虽然都有偷偷地吃面包饼干和火腿肠,喝牛奶,用维生素和鱼肝油维持人体所需的营养,但还是都迅速的瘦了下去。这么一来,姐弟俩变得非常像,一抬头那瘦得凹进去的脸上就剩下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有生气。
终于在度过难熬的第五天之后,他们停了下来,说要休整。
他们停在了一所看上去已然荒废的堡垒前。那堡垒似是一片自然的山地,被后人休整了一番,将四面环绕着的小山坡连成了城墙,挖出箭垛,开了大门,又将里面的坡地平整了,搭了些棚子土屋,也许曾经也是哪个部落的聚集地,因为缺水,如今荒废了,城墙上露出斑驳的黄土,大门都塌了半边,赶路的行人看到,便从那缝隙里挤进去,露宿休憩。
他们也牵着马,推开了歪斜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堡垒。
堡垒内部不算大,有着十几间低矮得如同一个一个小的火柴盒子一般的黄土屋,门也没有了,更没有了家具。估计是夜里避寒,能烧的都烧了。
有几间盒子屋被人占了,三四个披着肮脏披风,靠墙铺着地铺的行人看他们人多马多,警觉地缩了身子,握了手里的剑。
这年代铁器很少,武器也管控得紧,程云淓好奇地打量着这帮显然不是结伴而行的人,不知是什么来头,难道是传说中的游侠儿?
“休整一夜,补充了水粮便走,少惹事。”他们这一队中被称做大郎的领头者,斜着眼睛扫了一眼那变态狂,轻声下着命令。
“哼。”那变态狂轻轻一哼,表示不屑。
他们家程家姐弟一起,一共七个人,六匹马,在堡垒中显得声势浩大,圈了另一边几间盒屋,便两人一组去准备食物和水,杨大郎找了间盒屋把程云淓姐弟放下,被大郎指派着去照顾马匹。
这时天色还早,阳光不甚猛烈,这一带虽然荒芜人烟,但大概是因为堡垒内部有一个依旧在渗水的石井,却也有路人前来投宿补给水源。等程云淓这一队人安定下来之后,又接着来了一队人。
这段日子安西过于不太平,所以挂单的行人几乎没有,这一队人比程云淓这一队多了两倍多,不但带着车马行李,看样子还带了女眷,一辆马车直接推到了一间盒屋前,跳下来一个婆子和一个半大不小的侍女,两边搭了帷幕让女眷从车里直接下去,进了盒屋,遮上了门帘。
“大概是镖局的护送一家人。”杨大郎见程云淓饶有兴趣盯着看,便说了一句。
程云淓点点头,她也看出来了,这一队的东家是一位虽风尘仆仆但还算保持得比较整齐的斯文郎君,年纪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留着短短的胡须,一下马便抖了披风上的泥尘,正了正幞头,身后跟着的长随也马上过来帮他将身后因长时间骑马而揉皱的袍子下摆拉拉正。
这位满脸疲惫的斯文郎君很友好的样子,看见路边一个肮脏的汉子领着两个肮脏的娃儿对着他看,便扯了一个微笑,还准备上来打招呼,却被身边两个仆从赶紧拦住了。
“郎君,不可。”
那位郎君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还是冲着两个小娃笑了一笑,被仆从们拥进了简单收拾一番的盒屋。
这几日程云淓都非常配合,也知悉了他们是要将自己带去秦府,并不曾有反对过。于是这帮人也都默认了程云淓遵了阿郎的命令,也急着去北庭与小郎汇合。所以除了那个虐待狂之外,都没想过再继续绑住她和皓皓。
今日进到堡垒中是他们离开宣城以来都第一次遇到同行的人,那位领头的大郎看到程云淓牵着皓皓走出盒屋溜达,只迟疑了一息,便也无所谓了。
杨大郎忙完被分派的工作,带着程云淓和皓皓去了那水源处想弄点水洗漱一番,这几天风餐露宿,从头到脚都脏的一批。
堡垒中水源的那个石井里水并不算多,却围了好多人,都等着接水补充水源和洗漱。程云淓拿了那个小陶碗当作水盆,牵着皓皓等在最后,两个小人根本就挤不进接水的队伍中,但她也不急,因为......你懂的。
她带着皓皓等在这边也有躲避那个虐待狂的缘故,这边人多,众目睽睽的,省得他又跑过来欺负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