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淓在卢家别院好好地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便由周嬷嬷安排了人引着,带着弟妹们出门,去长安各处转转,逛吃逛吃逛吃。准备先轻松轻松,换个心情,再去拜访需要拜访的各家亲友。
秦征又一次失踪了,金吾卫萧纪大大也不知跑哪儿去了。程大郎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各有公务要做,圣上今次要下定决心从王刺史下刀,坚决要压制一下蔡尚书一党的嚣张气焰。
“会牵连到咱们吗?”程云淓担忧地对着手指,后怕地道,“我可是在朝堂中怒怼过蔡尚书的。他可真凶,当着圣上和朝臣们便是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可见他平日里是有多强势,多嚣张了。”
“蔡尚书自请去了大理寺大狱中,此案牵连甚广,还有的要查。”程大郎也不是什么核心人物,只知道秦征跟他说的一点信息,拧着眉头道,“小郎说咱们安心在别院住下,想做什么均可去做,不必担心。”
程云淓撇嘴,她一点都不相信秦征的保证怎么办?每次他说安全有保障,都会出些事情。
果不其然么,她们一家在程大郎和小厮、护卫们的簇拥下,欢欢喜喜逛了一通街,午间由周嬷嬷安排的婆子和管事引着,去长安城据说是最豪华最美味的醉仙楼吃饭饭的时候,便是又出了点事情。
那醉仙楼确实如介绍的那般,处在一个繁华的街上,足高三层,飞檐雕栋,店面宽阔,富丽堂皇,看着比她们沿路走过的各大城市中的豪华馆子都要阔气。
卢家在醉仙楼有长租的包厢,卢家的客人必然也是贵客,小厮事先已然跑过去打过招呼了,所以当程家姐弟们一路叽叽喳喳地走过来的时候,掌柜的已经满面笑容地迎在门口了。
长安繁华热闹,各州各县各国的人流来来往往、互通有无。就因为这样,民风比较开发,男女大防也不似别的城市那般的森严,街头巷尾都能看到妇人娘子们穿着漂亮服装走来走去。只不过,像醉仙楼这般的还卖酒水的大食肆还是很少看到女客来往的,主要是一般人家的妇人娘子吃不起这般昂贵的食肆,吃得起的都是世家官宦,女眷们便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便是难得更难得的有世家官宦的女眷来醉仙楼宴饮,那也是马车直接到门口,仆从、侍女、婆子们围得严严实实,一路护送上包厢。
结果,掌柜的挂着殷切的笑容出门迎接卢家贵客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群小娘子、小郎君手中举着糖人、风车或者小玩意,穿着便于走路的软鞋,帏帽也不曾带,欢欢喜喜叽叽喳喳地走着过来了。
倒是他们每人都戴着一副这两年才在长安城流行起来的五色琉璃“太阳镜”,侍卫小厮们为她们举着遮太阳的漂亮小伞,显得与众不同。
与市面上那只有贵人们才戴的起的太阳镜相比,程家姐弟们戴的琉璃太阳镜又轻巧又精致,颜色各异,造型也别致,那琉璃镜面比上次来的某世子戴的还要轻薄漂亮,一看便世间少有,非富即贵。
果真是卢氏的客人啊!掌柜那见多识广的势利眼上下左右一瞥,心里有了数,赶紧陪笑迎上去。
此时正值正午日头最大的时候,醉仙楼门前人来人往。
忽然,从一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直向着醉仙楼而来。
“兀那程小娘,且站一站!”有个年轻郎君的声音在马背上喊着。
程大郎脸色一变,马上跨上两步,挡住程云淓。几个小厮侍卫也迅速人盯人防守,把几个孩子都护住了,草儿也勇敢地冲上来,一手拉住阿柒,一手拉住小鱼儿。
“秦郎君安!”掌柜的赶紧陪笑着迎上去,点头哈腰地道,“今日不上朝吗?怎的想到了来小店坐坐?”
秦郎君?谁?长安城除了秦征还有别的秦郎君?
程云淓从程大郎身后略探了探头,却没看到来人是谁,因为已然从旁边不知哪里的角落飞出来两个身影直冲那马过去,遮住了她的视线。
“九郎君!”那两人一把将马的缰绳拉住,叉手站在马头前,严肃道:“城内不得跑马。”
“搅屎棍来了。”程云淓明白了,冷哼一声,小声道。
“谁?谁?”被两个侍卫一个小厮保护得比谁都严密的皓皓凑过来也伸着脖子看。
程云淓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小金冠,真是新仇旧恨,冤家路窄啊。
那日在勤政殿中怼蔡尚书和两位御史,秦九郎便也在,只是当时程云淓太忙,又不认得他,没顾着看他而已。他必是认得自己了,看到自己便跑了过来。
跑来寒暄打招呼吗?才不信有这般好心呢。
秦九郎的几位侍卫和长随比马跑得慢了两步,这时才跑到,还在几步远便呵斥起来:“齐三你好大胆!敢拦将军的马!”
那两人却毫不退让,依旧拦在秦九郎马前。程云淓只看得到他们挺直的肩背,如刀剑般挺直。
那秦九郎还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呵呵”冷笑,道:“齐三,你二人是我长平侯府的仆从,谁是你小郎?”
“齐三的小郎只有一位。”
“你这便是要翻天哪?”秦九郎的长随咬牙喝到,“便是不把九郎放在眼中,你把世子放哪里了?”
“世子是世子,小郎是小郎,齐三分得清。”那齐三冷冷淡淡地说道。
“大胆!”“放肆!”
程云淓扯了扯程大郎的衣襟,悄悄问道:“是秦征的暗卫?”
程大郎轻轻点头,指挥着侍卫和小厮护着程家姐弟先进醉仙楼。那掌柜的一见不好,也硬着头皮陪着笑脸上去劝架了。
醉仙楼作为全长安最热闹最上档次的大食肆,哪天不来几家世家郎君打架斗狠争风吃醋?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知道劝也劝不住,只是希望打起来的时候稍微离远点,血别溅自家门前罢了。
程家姐弟刚退后几步,程云淓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忽然往上一掠,竟不知怎得,踩在了齐三肩头,嗖的一声,又一脚踩在了程大郎肩头,在周围一片惊叫声中轻飘飘地掠起,一个转身,又轻飘飘地落在了醉仙楼的台阶上,稳稳站定。
程云淓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抱住皓皓扯到身后,连退几步,张开双臂,如老母鸡一般将弟妹们护在身后。
“程小娘,你躲什么呀?”一身红色官袍的秦九郎,好整以暇地抖了抖袍角,正了正并未歪斜的官帽,眼角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危险笑意,轻飘飘地说道,“又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