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一推开草棚的门,周围的小朋友们便都围了过来,于是她还要给他们上小半个时辰的课,数数啦、加减法啦、学写自己的名字啦、背一背卫生健康歌啦,玩玩游戏啦。
结束之后她会给成绩好的小朋友发小红花,有时候每位小朋友会发颗棉花糖,有时候也不是糖,就拿一块面包出来,切成小块,每个小朋友发一块,也就一点点大,含在嘴里便融了,孩子们还是能够开心地含上好久。
没多久附近草棚的小屁孩们就都会数数了,小手势比划得倍儿溜,有几个聪明的小朋友都能数到一百了,比如邱家的二娘,程云淓已经开始教她加减法了。邱家大娘也很聪明,妹妹今日得了小红花,明日她便会更努力,也要得到小红花。
两姐妹你追我赶的,学习的积极性很高涨,弄得程云淓都跑去跟邱家嫂子一个劲儿地表扬两个小女娃。
“她们若是读书,肯定会有大出息!”
邱家嫂子眨眨眼睛,不解地说道:“庄户人家,有口饭吃便感谢天地爷了,哪里读得起书进得起学?就算家里有点闲钱,小娘子家家的读什么书?只求她们平平安安长大,以后寻个好人家便是了。”依偎在她怀里的二娘本来羞红了脸,听了这话虽然还有些懵懂,却也意识到了应该并能算是一个好信息,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的自豪的光芒黯淡下来。
“邱家阿嫂,您的思想得进步一下了。”
“思……思想?进……步?”邱家嫂子迷茫了一下,这八岁孩子的话怎么都听不懂?
“我的家乡一位了不起的书院山长曾经说过:一个小娘子受到好的教育,可以改变三代人的命运。”
邱家阿嫂睁大了眼睛,依旧不解地道:“改变三代人?那……那也是婆家三代人。小娘子命苦,耶娘再疼她们也是别人家的人。”
“非也非也!”程云淓煞有介事地摇着小脑袋,小辫子一翘一翘的,“邱家阿嫂,俺们村的夫子曾说过,小娘子不拘念多少书,但总得识得字,最基本的一些常识要知道。比如说,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写耶娘的名字,知道自己的家乡,若离开家乡远了,也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会数数、记账、算账,这样到镇上换个鸡子儿,每个鸡子儿几文钱,能买几斤豕肉几斗豆子,都清清楚楚的,也不会失了钱被人骗;多识些字,能读懂官府的告示,能看懂公验过所,看得懂地契房契,这般便不会被人做了手脚被人骗了房子和地去,耳聪目明的不做睁眼瞎。这般聪明伶俐懂道理的小娘子,有学识有见识也有胆识,在娘家就能帮耶娘,就是嫁到夫家,也不会被夫家人欺负。”
邱家嫂子紧紧抓着两个闺女的小手,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混混沌沌的,但有仿佛脑子里像有着打火石一般,咔嚓咔嚓咔嚓,擦出隐约的小火光,程二娘这些话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咱们穷人家家的,就不求那黄金屋了,但读书明理,能让人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有智慧。若大娘二娘和三郎一样,都读了些书识得字,就这聪明劲儿,肯定能帮到家里。我们夫子说,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耶娘贴心小棉袄,识字的小娘子更是宝,打着灯笼都难找!”
邱家嫂子张大了嘴,抱进依偎在身畔的两个女儿,无比羡慕地说道:“二娘,这些都是你们夫子说的?”
“那当然!夫子读了那么多书,他说的都是书上写的至理名言,绝不会有错。”
“二娘,你这般的聪明,是不是也因为读了书,识得字的缘故?”
“那当然!”程云淓凑近了邱家嫂子的耳边,神秘地说道,“邱家阿嫂,我们程家独门制皂的秘籍,也是书上看来的。我耶娘还没来得及全教给我便被突厥贼子残杀了。若不是我识字,自己读书学到了方法,哪能跟益和堂的老大夫们和城里的贵人们用肥皂换来粮食呢?你看我也是小娘子,我识得字、读的书、算得算数,阿兄天天出门找扛活的,换回来的粮食都没有我多呢。”
躺在草棚里补觉的秦征一翻身,“啊啾啊啾”连打几个打喷嚏。
“谁在念叨我?”他郁闷地翻了身,擦了擦鼻子,又继续睡去。
程云淓说了半天,口干舌燥都,其实也不指望邱家嫂子都能听进去。她自己都嫌弃自己太话痨,职业病发作,总想着说教了。但没办法,她还是希望她讲的十句话,哪怕只要这些家长们能听进去一星半点也是好的。
她回草棚哄了小鱼儿喝了苦苦的药,让蔡二守住草棚和草棚里睡觉的秦征,便和于三娘抱着小鱼儿和皓皓一起去医棚请大夫给施针施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