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郎虽然不好盯着一位娘子左看右看,但涉及到自家二娘子和小小郎的安全,他还是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多盯了玉娘子好几眼。
“敢问玉娘子,使用什么兵器?”杨大郎叉手行了一礼,问道。
“双刀。”玉娘子简单地回道。
“可否......”杨大郎迟疑了一下,觉得与一位年轻娘子对战实在不好,却又想到这也是为了二娘子和小小郎的人身安全,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可否一试?”
“请。”玉娘子竟无二话,行了礼转身便走出了正厅,想着练武场而去。
“得罪了!”杨大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向着萧纪行礼赔罪。
“少东家,大郎阿叔是担心儿和阿弟的安全,多有得罪。”程云淓也福了一福。
萧纪不介意地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邀请程云淓一起去练武场。程云淓兴奋地爬起来给皓皓穿了小鞋子,自家也把小靴子穿穿好,让杨大郎抱着皓皓,一路颠颠地跟着萧纪身后也往练武场而来。
那练武场也不算特别大,四周摆着两个兵器架,墙边有着几个箭垛。官府对兵器禁得非常严格,镖局有几把利刃几支枪械都是去官府申请了许可,有标记有记录的,平日里锁在库房里。练武场上的便都是木头刀棍。
玉娘子一去便捡了两把刀拿在手上,杨大郎也走过去,挑了一条棍。
程云淓头一次看真人武术格斗,很兴奋。对秦征也只是看过他跑酷,没见过他的真功夫。如今既然刀和棍都不锋利,便不会伤人吧,于是喊了一句“点到为止,切莫下杀手哦”,便牵着皓皓站在萧纪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萧纪微微一笑,觉得程小娘子也是有趣,看打斗如同看戏一般,一点不害怕,也不假装斯文不愿看,就差鼓掌喊“加油”了,与旁的小娘子一点也无相似之处。
程云淓看不出什么招数来,只知道一开始杨大郎进攻,玉娘子双刀“铛铛”响着在招架,没多久便斜刺里刮了杨大郎一刀,反手为攻,又轮到了杨大郎“铛铛铛”地招架起来。
真实的武力格斗不似前世看的武侠片,各种腾飞,各种pose,什么神龙摆尾、白鹤亮翅、倒踢紫金冠。一开始两边兵器碰撞不过是试探,过了试探期,真正打起来都成了肉搏,与散打类似,只手中多了兵器,便闪躲得多些,距离没有那般的近。
这般下来程云淓便更看不明白了,只是有些心惊胆战,看着他们在打斗,心里想着秦征在战场上也是这般刀刀见血、拳拳到肉的,若是寡不敌众,会不会受伤?如此一想,便忧心忡忡起来。
“不必担心,二人手上均有分寸。”萧纪觑着她皱起了小眉头,便微笑着安慰道。
果然,又斗了几个来回,杨大郎忽然把棍一收,往后一跳,跳出圈子,拱手道:“玉娘子好功夫,杨大放心了。”
玉娘子也不追,把双刀一收,叉手行了一礼,将双刀仔细地放回兵器架,这才走过来,仍是沉静地站定了,不言不语。
这样便定了玉娘子做保镖。
双方签订了雇佣契约。玉娘子的月钱不少,一个月要一贯铜子,一匹绢,一季两身新衣、两双鞋。吃住均在家里,要么跟着二娘子吃,要么单开桌,因不是下人,便不跟下人一桌,也不住下人院子,更不抱孩子,十日还有一日放假。
杨大郎心疼二娘子的钱,但更操心二娘子和小小郎的安全,便冲着二娘子点点头,示意玉娘子值得这些铜钱。
程云淓便爽快付了。
别说家里没有仆从,即便身契都在她手上的罗大娘和阿柒,她也不曾当过下人。既然玉娘子是女性,那便一桌吃嘛,人多还热闹呢。
“玉娘子收拾一下,收拾好了便去小陈大夫家找儿,儿便在那边落脚。”程云淓亲热地拉了玉娘子的手说道。
玉娘子一双宝光璀璨的大眼睛撩了一下,看了看程云淓,露出思索的神色,说道:“二娘子稍等,奴无有甚可收拾,待拿了包袱和兵刃边走。”
程云淓点了点头,说道:“若缺了什么,告诉儿,儿去准备。”
玉娘子也不说话,只福了一福,便走了出去,走出去时竟都不曾看自家少东家一眼。
萧纪也不介意,只是一笑。
玉娘子并未让程云淓姐弟等太久便带着双刀和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走了出来。
萧纪将他们送到门口,眼见着玉娘子跟着程云淓姐弟上了车,杨大郎架了车一路挥着手走了,待转过街角看不见了,这总是微笑着的沉着少年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程家姐弟的命运多桀,还是叹玉娘子的形单影只。十四岁的少年,竟比四十岁的汉子想得还多。
程云淓倒是很开心,她抱着皓皓坐在车中,看着玉娘子搁在包袱上的插在刀鞘中的双刀,又是好奇又是羡慕,却知那是不好乱动的。
而玉娘子却一如既往地沉静地坐在一边,任程云淓问长问短,只是用最简单的语句来回答。
家里就这样添了一口人,但还是不够,至少还得要一位厨娘来解放罗大娘的工作,她一人要看三个孩子,已经太累了。
程云淓于是思想斗争了半天,直接让杨大郎去找了相熟的牙人说这事,第二天又带了玉娘子和宋娘子一起借了小陈大夫的车去了牙房。
牙人已经得了信,赶着将符合杨大郎所说条件的都带到了前厅,以避免程家小娘子进了后房,看到了不该看的,心里难受。
可程云淓看着那一屋子五六个或坐或站、面色麻木的妇人,心里便难受了。她们年纪有大有小,牙人们为了她们好卖,都还稍微收拾了一下,却还是能看出一个一个双目无神,眼中都没有了希望,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磋磨和磨难。
战世中,最苦的便是妇孺,那些男人能逃的便逃了,逃不掉的竟都卖了家里婆娘女儿换生活。女人们即便从乱军中逃出来,也逃不过被家人、枕边人当商品卖出去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