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漪吃过几顿慈和做过的饭菜后,简直觉得自己是来享受生活的,差点感动的泪流满面,于是把菜园要种什么这件大事交给慈和来做决定。
当然,白云观比裕王府还穷,做绣件来补贴这种事还没影子,吃肉一般来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故而,偶尔,她们也会去半山腰抓点鱼什么的补一补。西山半山腰的溪水特别清,鱼也多,因着山上两座道观,倒是少有人来抓鱼,那些鱼也被养得毫无安全意识,全都是傻肥鲜。李清漪等人时不时的就会抓阄决定谁去抓鱼添餐。
这日,正好轮到如英,李清漪左右无事,索性陪她一起去。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刚刚到了溪边便遇见了青云观的两个小道士,十多岁的年纪,半大不小,个子倒是很高瘦,穿着灰色的宽大袍子,看上去就像是两只大大的飞蛾扑腾在林中。
两个小道士正百无聊赖的四处晃荡,一见着拿着钓竿、渔和鱼篓的李清漪与如英,面上便显出几分讥诮来:“哎呦,我们当是谁呢。”他们中的一个往前迈了几步,仗着自己的身高和力气的优势伸手抢了如英手里鱼篓,挑起那双三角眼,理直气壮的道,“既然都已经出家问道,可不能再杀生了。我这是替三清道君救你们一命呢!”
说罢,手一扬就把鱼篓丢到溪里去了,这山腰的溪流本就急,只一眨眼的功夫,鱼篓就顺水被冲走了。
如英一时不防被人抢了鱼篓子,气得差点哭出来,恨恨瞪过去。
李清漪面上亦是跟着一沉,嘴上半点也不留情:“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们青云观的道士成日里的吃鸡吃鱼,都不知杀了多少生,造了多少孽,倒还有脸来说别人?!还有你们那观主,看着人模人样,暗地里不知娶了几房太太,生了几个孩子呢!”她冷笑了几声,声音冷淡锋利的就像是出鞘的刀刃,把人的面皮都刺破了,“这些事要是传出去,我看你们道观怕都要被砸烂了。”
两个道士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乃是青云观观主的亲传弟子,素来无法无天,没人敢惹。这个年纪的男孩本就有些调皮捣蛋,最喜欢欺负人,看着那些比他们弱小的人被欺负得脸红流泪,敢怒不敢言,尤其叫人得意。这一次他们又是得了道观里头的交代,欺负起人来自然很有劲头。本想着,这两个都是漂亮女人,娇滴滴的模样好欺负的很,尤其李清漪这样穿着黑色道袍都显得美貌出众,欺负得哭起来还不知是什么好看模样呢。
哪里知道,这红艳艳的玫瑰也长刺,李清漪看着柔柔弱弱竟是有胆子当面顶了回来。
清风和明月一时遇见对手,呆了呆,很快便回过神来,学着李清漪的模样冷笑了几声,有恃无恐的接着道:“好啊,你们两个女人竟然还敢污蔑我们观主!我看你们白云观才是有问题的,几个女人住一起,夜里还不知要招待几个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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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下说越是污秽不堪,简直叫人恶心。
李清漪知道,和这种人说话简直不能讲理。你越是和他们说话,他们越是得劲,就像是污泥,沾一点都要把人恶心死。她纤长的手指抓紧了手上的钓竿,一点也不犹豫的拿起钓竿朝着那两个人敲去:“几个女人怎么了?”她眉如墨画,只轻轻一挑便见那玉般面庞犹如山间染露桃花,清艳难描。这样一个看着温柔清贵的美人儿,偏偏手上却是半点也不留情,狠狠的用钓竿抽了眼前两个小道士一顿,清脆脆的声音骂道,“像你们这样的,眼污心脏口臭的,三清祖师真该降道雷劈死呢!”
李清漪专门往痛的地方打,前头的明月险些被打得双膝一软跪下去,还是清风识时务,伸手一拉把他给拉了起来,连忙往回跑。
如英也气得不行,待回过神来便不甘示弱的捡了几颗石头狠狠丢过去。倒是有几颗正好砸在清风和明月的后脑勺,可他们现下都被打得心虚气短,有些怕了,头也不敢回,脚不停的跑走了。
等那两个道士都不见人影了,如英方才眼红红的转头去拉李清漪,羞惭道:“观主......”在她看来,李清漪乃是仙子似的人物,本该安坐观中的,若不是这回跟着自己出来,哪里会遇上这等混人?!偏现在还要劳累李清漪亲自动手打人,实在是她太过没用了。
“不关你的事,看他们那样子,倒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们的。”李清漪安慰了一句,面上淡淡却是若有所思,“不过,这无缘无故的跑来两个道士来为难人,倒是有些古怪。”
李清漪心里略一思索,很快便想起了江念柔——睚眦必报、得势不饶人,这倒是挺像她的性子的。心中有了揣测,鱼篓又被丢了,她干脆直接拉了如英回去。
没了鱼,慈和虽没说什么,可到了午膳时候却给在座的端了白粥:“本来是想要做鱼片粥的,既然没了鱼,那就只好喝白粥了。”
李清漪不甘心,眨了眨眼,可怜巴巴、一动不动的看着慈和。她本就生得美貌,肤光胜雪,明眸皓齿,一双杏眸更是含着盈盈水光,极是动人,能把人的石头心也磨出水来。
慈和生得像个女汉子更有几分怜香惜玉的好心肠,被看得有些心软,没了法子,只得又去转头拿了菜,蒸了菜心端上来。
菜心盛在白瓷盘里,看着嫩生生、碧油油,被刀功极好的慈和雕成了花朵形状,栩栩若生。菜心蒸的嫩嫩的,上头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浇了一点酱和油,吃起来清爽又鲜香。
李清漪等人顿觉心满意足,就着热腾腾、喷香软糯的白粥,三两下就干掉了一盘。
等吃过了饭,李清漪趁着一桌子人都在,于是便把青云观那两个道士的事情说了:“我来这前惹了个讨人嫌的麻烦,现今青云观忽然生事,怕是要给白云观惹事。”
慈和一贯大气,豪气的摆摆手:“没事儿,他们要敢上门,我就关门放大黑去咬,看他们怕不怕。”
不知怎的如英想起一句“狗咬狗”,面上的忧色稍减,忍不住就抿了抿唇。
她们提心吊胆的等了几天,没见着青云观那头生事。得了空的如英和慈心便先下山采买,没想到,她们很快就又跑回了山上,气得不行:
“简直无耻!”慈心是个软性子,一辈子也没学过几句脏话,气得浑身哆嗦也只能骂几句,“真的是太龌龊了,要遭报应的!”
如英近来倒是沉稳了许多,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还是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青云观那些人到处造谣,说是我们白云观是做那种不见不得人的‘买’,专门靠男人赚钱生活。如今山下的那些人,见了我们就像着什么似的,恨不得立时就避开了去。”
就像是李清漪当初说的“这世道,女人本就比男人艰难些”,世人对女人的清名要求又更高,喜欢说三道四。在那些人看来:白云观本就破败不堪,没有多少香火,几个道姑都不知要靠什么过火呢。虽说她们时不时得弄些东西下来买,可谁知道是不是面上功夫?就算什么没有,可几个年轻美貌的道姑聚在一起,也足够引人怀疑了。
言辞可以如刀,言辞可以杀人,不过如此而已。
青云观本就香火极盛又开在白云观对面,稍稍露出点口风,煽风点火一下,山下立时就一传百得传开了。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偏偏现下山下住的那些自作聪明,被人瞧不起的“愚民”。
李清漪本也不太看重这些人的想法,可她现下的条件却容不得她无视。李清漪知道,这事必须早些解决,要不然三人成虎,谣言都要成真了。
因着李清漪这个观主的身份又或者她平日里的言行,一到关键时候,众人便都忍不住看向她,等她来拿主意。
李清漪顶着边上几人焦急的目光,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抿了几口,稍稍平了平胸口的郁气。冷茶静心,李清漪心里静了静,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说青云观的道长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如英第一个反应过来,试探着道:“那事不太光彩,有碍皇家声誉,陛下并没有叫人传开,想来没有多少人知道。”顿了顿,又沮丧道,“不过,就算青云观的道长知道这事,怕也不会在意。”一个已经被废的王妃,又被赶了出来,就算顶了个“仙师”的头衔又有什么用?
李清漪手指摩挲着杯子,忽然笑了起来:“其实,要解决这事也简单。”她转过头,附在如英耳边,轻轻交代了几句。
如英瞧了瞧李清漪的面色,小心的道:“观主这样真的行吗?”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只有真正伤害到了他们的利益,那些人才知道痛,才知道悔。”李清漪心念已定,转头和如英说话,“你尽管照我的话去做好了,我等着那位青云观观主亲自来找我赔罪。”
边上的慈和与慈心都听得发怔,全然不知这两人的是什么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