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而不简陋的马车后面跟随着无数民众,他们十分好奇这位名声传遍京都城的安妃娘娘要去哪里,做些什么。
如果有人能够飞上天空,然后俯瞰马车行走的街道,就会有一种黑龙降世匍匐在宽阔并不拥堵的街道上,用那足以毁坏房屋的巨大龙爪一步步沿着街道行走,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或许是因为安欢颜的名声太过响亮,也或许是安府的名头正盛,无论跟在马车的老百姓们到底存着什么心思,这犹如万人空巷的景象倒是难得一见。
凡事都有两面,京都这头热闹,自然那头就稍显冷清。
当京都城过半的老百姓都被安欢颜出府吸引住目光时,没有人注意到,一辆更为朴素且简陋的马车从安府后门缓缓驶出,向着一条并不繁华,甚至是有些萧索的小道上驶去。
那辆马车除了两个车轱辘、一个快要散了架的车架子和那匹已经垂垂老矣仍然按照本分不懈拉着马车前行,就再也没有其他值得窥视的东西了。
“青兰姐姐,我们为什么要换上男装出府啊,而且还要戴着比我头还有大的斗笠,真是难受死了。”小梨不停地蠕动着身体,仿佛有只蚂蚁在她身上爬,弄得她十分难受,然而她却又逮不住那只元凶,所以她的心情很是烦躁。
青兰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然后掀开帘子的一角,偷偷观察着车外。因有黑纱挡着,所以她的神情并不能看得真切,但仍可见她在微微蹙眉,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大概有一刻钟后,她将帘子放下,神情也变得很是轻松,嘴角微微翘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仿佛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而跟在马车后面的两人没有任何交谈,只是不时间望向对方,然后进行眼神交流。然而除了眼神交流,就再无其他,他们仿佛只是机器人一般,根据主子的命令跟踪马车并做好记录。
马车走得很慢,可是小巷却有尽头,当马车驶出小巷进入另一条街道时,尾随在马车后面两人的身影也随之不见。
同时,安府后门又出现了两道身影。
“主子,人走远了。”杜鹃略带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们也走吧。”有一道声音也响了起来,显然是在回应杜鹃的话,而那人除了安欢颜还能是谁呢。
“主子,马车就在前面那条路的拐角处,您受累走几步。”
“我没那么娇气,一点路没什么累不累的。”安欢颜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
杜鹃也只是笑笑,然后一边扶着安欢颜向前走,一边问道:“主子,夫人还真是狡猾,竟然派了这么多人监视您,要不是您聪明,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
闻言,安欢颜低声冷笑,说道:“董氏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以前府里发生的那些事,有哪件事情和她没关系,可是到最后黑锅都是别人背的,罪也是别人替她受的。我之所以能看透并不是聪明,而是早就知道董氏的为人。”
“主子,奴婢越来越佩服您了,现在就算是有人说您是天上的神仙转世,奴婢都不会怀疑。”
杜鹃的话近乎谄媚,可安欢颜并没有感到不舒服,而是因为她知道有时候杜鹃说话就是爱夸张一些。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她们早已准备好的另一辆马车。这辆马车虽然还是朴素,却比先前那辆好太多了,至少从外表上看起来不是那么寒酸。
“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我们走吧。”
“是,主子。”杜鹃应道。
第三辆马车应声而动,而它驶去的方向和前两辆却是截然相反。道路很平坦,也很顺畅,即使因为害怕安欢颜坐得不舒服而故意降低了速度,仍然没有花多少时间,她们便来到了目的地。
两人下了马车,杜鹃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茶楼的小厮,然后恭谨的站在安欢颜身后,也抬头望向那间名为铭室楼的茶楼。
与她们乘坐的马车一般,比起其他富丽堂皇的茶楼,这座茶楼实在是有些破落。然而有句话说的甚是有道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茶楼的五脏除了桌椅便是茶水。
茶楼外表看上去有些破败,桌椅也总是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有些烦人。
茶楼的老板见有人走了进来,便坐直身子,双手支撑在柜台上,远远的喊道:“客人两位,茶水两杯,请随便坐。”
老板的声音拉得很长,似乎是对着她们两人喊,可那话听起来明显是喊给别人听的。
安欢颜没有什么反应,杜鹃却极为不喜,甚至连眉头都紧紧地皱了起来。
“主子,您确定是这里没错吗?”
“嗯,去那里坐吧,安静些。”安欢颜指着里面最为偏僻的一个角落说道。
杜鹃很不高兴的点着头应道,然后扶着安欢颜就坐,不多时两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就出现在她们的桌上。
直到此刻,杜鹃的不满达到了极致,但她又怕暴露,只好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沉声说道:“我们没说要茶,你们自作主张就上了两杯茶,在这儿坐了半天也没人来招呼我们,你们是怎么待客的?”
那位店小二有些慌张无措,显然对于杜鹃这样刁难人的客人还没有熟练的应对方式,只好转头向老板求救。
然而那位老板却是看也不看这边,仍自顾自坐在自己的藤木椅子上,拨弄着算盘。
安欢颜却在此时笑了笑,然后对着店小二说道:“我们还有一位客人,麻烦你再来一杯茶。”
“小姐?”杜鹃有些不满意安欢颜的态度。
“是,客人您稍等。”店小二如蒙大赦,飞一般的逃开了。
安欢颜仍旧只是笑着,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说道:“有些烫嘴,不过味道不错。”
杜鹃十分无奈,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端起茶杯用力的呼着气,似乎是想把热茶吹凉,又像是要把积压在腹内的怨气统统发泄在茶水上。
安欢颜觉得杜鹃生气的理由太过薄弱,所以没有搭理她,而杜鹃也因为生气,所以也不想主动跟安欢颜说话,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然而她们本人却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这时来送茶的店小二再次很幸运的赶上了这种好时机。好在送杯茶的时间很短暂,所以店小二刚把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桌上,转身就走。
可是,杜鹃却又在此时开了口。
“小儿,再来两杯杯茶,一杯要热的,滚烫的,最好是能烫死人的那种。一杯要冷的,最好是冰的。”杜鹃气呼呼的喊道。
安欢颜再次被杜鹃的话逗笑,可看到店小二一副要哭的表情,便只好收敛笑容,说道:“麻烦你再跑一趟。”
店小二十分无辜的点了点头,只是转身回走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因为他意识到今天的客人不好伺候,店里就自己一个人,无论躲到哪里都得受气,还不如慢慢走呢。
“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两杯茶嘛,何苦要为难店小二。”
比起安欢雨毫不在意甚至是豁然的态度,杜鹃十分不理解。
“茶楼自当饮茶,但奴婢也可以选择不喝茶,老板问都不问,直接帮我们决定,奴婢觉得这很不好。”杜鹃说道。
闻言,安欢颜有些惊讶的望着杜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有理,我倒是没想到这些,受教了。”
本来站在有理的一方,可是听到这一句话,杜鹃的小脸瞬间绷不住了。
“小姐,您打趣奴婢呢?”
“没有,我是真心的。”安欢颜连忙澄清。
就在两人还在为两杯茶,还有引起杜鹃抒发感慨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同时一道低沉又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属下见过小姐。”
当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脸色黝黑的大汉站在安欢颜面前时,安欢颜不用抬头就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坐吧,先喝杯茶慢慢说。”
“是,小姐。”那人也不推辞,应声答是,然后坐下来,却没有抬手去端放在面前的茶水,更没有一饮而尽。
“张石可有传送消息给你?”安欢颜问道。
“张石确有消息传来。”那人答道。
“何时?”
“请小姐恕罪,张石传信,说等小姐回京之后方可将消息传给您。”那人甚是恭谨,只是语气有些微颤,显然是害怕安欢颜发怒。
“什么消息?”安欢颜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有些淡淡的。
“张石在信中写着,他现在正和一名叫宋晓茹的女子在一起。”
当宋晓茹三个字飘到安欢颜的耳朵里时,她有些震惊。先前她接到白诚的消息,说是张石被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劫走,那时她还以为是韩、苏、叶等与她安家为敌的世族之人,没想到那人竟是宋晓茹。
“原来那双一直在暗中盯着京都的眼睛竟是她,原来自己关于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安欢颜心中不禁连连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