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师雨祺仍趴在母亲的病床前。这么几天,她一直睁眼瞒天明,她多么希望母亲可以醒过来。但是没有,卧在病床上的女人呼吸很均匀却一直睡着,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还是那么慈祥,令雨祺感觉到了一丝笑意。
生病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而比这更折磨人的是看见自己的亲人倒在病床上,而她却无能为力。这让师雨祺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原来,学业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至少,它可以因为自己的努力而产生改变。但病疼不行,这是多么可悲的现实。
雨祺的书包被她扔在了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现在已经无心上学了。这几日的时光对师雨祺而言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生不如死。
女孩原本有神的眸此时却被泪水折磨得没有了神采,甚至红肿不堪,令人看上去很是心疼。再漂亮的女孩,一旦懒下来也会像只打了霜的茄子,师雨祺自然也不例外。她的头发很随意的扎着,还有几根发丝并没有被捆起来就那么散乱地披着。这一点也不像雨祺的风格,但是没有办法,谁摊上这样的事也不可能保持正常的生活节奏。
而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显然不知道周围所发生的这一切。她就这般安详地在病榻上躺着,更像是与世事隔绝了一般。她的心情该是无比平静的吧,师雨祺多么希望她可以睁开眼睛看自己一下,但她没有。
雨祺却一直没有合眼,她一直期待着母亲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那短短的一秒钟就直得她这么一直傻等下去。病房里很安静,师雨褀一直很讨厌这样的气氛,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什么生气可言。但母亲的病才是她最大的心结,毕竟,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师雨祺一直坐在床沿边,长时间的久坐令她感到腰酸背痛,她刚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衣兜里的手机忽而响了起来。“谁呀?”师雨祺不禁有些纳闷,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但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手机掏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了两个字:“玙璠。”是谭玙璠来电话了,她能找我什么事?雨祺已经失去了平时那种玩闹的心态,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母亲的病痛,根本没有闲情雅致去做与此有关的任何事情,更何况小宇宙除了玩乐之外还能有什么正经事,这样想着,师雨褀并没有去接而是将电话掐断了。
与此同时,谭玙璠已经走到了市医院的大门口。在这样冰冷的秋天,女孩的心也泛着凉。雨祺已经许久没有来学校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玙璠也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了无生趣,原本厌烦学业的她,现在更是度日如年。每天面对着高老头那张古板得不能再古板的脸,谭玙璠感觉自己抑郁症都快被逼出来了。
“喂。”小宇宙原本已经做好了提问的准备,谁知手中的电话被不争气地挂断了。“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挂我电话?”谭玙璠无来由地冒出了一股火气。
打不通就再打,谭玙璠又有些不甘心地拨了回去。师雨祺刚想打一个哈欠,却又被玙璠打来的电话所打扰到了,“怎么又给我打过来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更泛着埋怨的意味。
“喂。”一直拖欠着也不是个事,所以师雨祺还是接了,这一次她打算和谭玙璠说清楚,“玙璠,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妈病得很严重,我最近心情很糟糕。你理解一下可以吗?”她还没有弄清青红皂白就对着谭玙璠一肚子的埋怨。
很显然,小宇宙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还拿着手机的她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谭玙璠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明白师雨祺为何会这样对自己说话。雨祺还不知道自己找她所为何事却是这般冷眼的态度。
师雨祺一股脑地说完了,却见手机那头的谭玙璠迟迟没有什么反应,便也失去了好性子,“行了,行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挂了吧。”她的语气冰冷而又烦躁,一反平时的那种温情。现实总是这般会磨去人的好性子,只留下一副坚硬的心肠。
“哎,哎,你别挂呀。”玙璠忽而显得很慌张,她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师雨祺最近心情不好,因而并不打算与她计较。师雨祺原本想要按键的手指停住了,“行,我不挂,我不挂,你有什么事你赶快说。”虽然态度和缓了一些,但雨褀的脸还是吊得老长。
“那个,阿姨在住院部几楼几号呀,我想去看看她。”即便玙璠对师雨祺方才冷漠的态度有些恼火,但全然不影响她最初的计划。
她的这个问题显然让师雨褀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谭玙璠打电话是想来探望一下自己的母亲,而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没心没肺,这忽而令她有一些羞愧,似乎自己刚才的话语听起来很是愚昧。
“噢,那个。”师雨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她这些天第一次露出笑容,“你就不用来了,玙璠,太麻烦你了。”她说着向病房的阳台前走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投入一种认真的交流状态。
“哎,你这说的是哪里话?”雨祺颇为客套的言语倒让谭玙璠感到有些不适应,“阿姨病得这么重,我理应去看看不是?说吧,阿姨住在几楼几号?”现在的小宇宙似乎失去了她的特性,她现在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每个人在难过的时候都需要他人的安慰和鼓励,玙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这般殷勤的样子真的让师雨祺有些接受不了,“不用了。真不用了,玙璠。你真不用担心我,今天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你该好好休息才是。”雨祺说的似乎也很在理,但谭玙璠并不这么认为。纯真的友情自然也是小宇宙生命中的一部分。
“哎呀,你快说。”玙璠倒对雨祺这般拖拖拉拉的状态有些不满,“我已经走到住院部门口,正打算上去来着。”这个城市的秋风仍旧是那般的无情冻得谭玙璠瑟瑟发抖,她索性换了一只手去拿手机。
“哦。”师雨祺没料到谭玙璠的行动这般迅速。她又有些遗忘的样子,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出了病房。来到楼道里,她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门牌,“502。玙璠,在五楼的第二个房间。”
“行,我知道了。”谭玙璠干脆果断地撂出了一句,小宇宙就是小宇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挂了电话,师雨祺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手机那头就无人接听了。
玙璠的手冻得有些僵硬,她匆匆忙忙地缩了回去,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大步流星地向住院部的楼梯走去。她只顾着埋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忽而,女孩一头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谁呀。”谭玙璠感到了一丝疼痛,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噢,对不起。”中年男人还沉浸在方才化验单的伤感之中,不知不觉地与玙璠碰在了一起。他也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索性先赔不是。
谭玙璠还没有顾得上说什么,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但就在她的眸光触及到男人面颊的一瞬间,她顿时愣住了,“舅舅,你来医院来干什?”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纳闷,原来与她迎面而撞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郭磊。
“哦,那个。”郭磊慌慌张张地将手中的化验塞进了大衣的口袋里,“没,没什么。”男人的眼睛中是很明显的躲闪,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还是被谭玙璠捕捉到了。此时此刻郭磊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着,他自然是不会和自己心爱的外甥女说实话的。因而,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这件事情掩饰过去。
“哦,那个。”郭磊的脸颊有些泛红,更显得有些心虚,“我,我感冒了。”虽然已经经过了大脑的思考,郭磊还是编造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感冒了?那您严不严重呀?”谭玙璠是断断不会相信郭磊的鬼话,像舅舅这般坚强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以,他一定会选择死撑,岂会因为感冒这样的小病在医院出现,打死谭玙璠都不相信。
“哦,不严重,吃点药就好了。”郭磊不想去看玙璠的那双明眸,生怕让女孩看出什么差错来,这样的地方他也不方便久留,要赶快结束对话才是,“哦,玙璠,舅舅有事,我先走了。”
他离开了,谭玙璠却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谭玙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舅舅生病了?这样的想法一冒出,玙璠就开始否定自己,她还是希望事情可以向好发展的。
算了,算了。她有些丧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