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林小曼穿着普通的但是新做的衣服,脖子上系了一条红纱巾,脑后头的辫子上戴了一个新做出来的粉色蝴蝶结的头花,前面则是缠了粉色绸布,上面还缝了一个同色的蝴蝶结的发卡,这形象要多乡土就有多乡土。
没办法,谁让林母能唠叨,眼泪又多,本来就心疼的姑娘要嫁人了心里难过,又见姑娘穿着素气一点不像新娘子,这眼泪就一直在眼圈里含着,直到林小曼无奈的听从她的话,把自己打扮成了个村姑,林母这才破涕为笑,拉着她的手,一会给她正正头花,一会脑袋往后仰仔细看着她,念叨着“我姑娘不愧是咱乡里最漂亮的姑娘,看看这拾掇的,不是红衣裳也一样漂亮”。
林小曼像个木偶一样被她摆弄着,幸好不用抹大红嘴唇和像猴屁股一样的腮红,还有争取到了自己系纱巾的权利,这才没像当地女青年一样恨不得系成个红领巾样。
她把纱布斜斜的系在脖子上,对着镜子怎么看那条发卡怎么难受,这本来是她做了想卖给学生的,可没想到,第一个戴上它的竟然是自己。
这形象,简直是没谁了。要是让以前的朋友们看到,肯定会乐得直不起腰肚子疼。
不过,家里来人越来越多,谁进来都会夸两句新娘子漂亮,一开始林小曼还觉得这是正常的恭维,都说新娘子最漂亮嘛。可听到有人问她这都是在哪买的,看到旁的同性那羡慕的目光,她才惊觉,自己脑海里遗憾的白色婚纱是不符合这个年代和这个村庄的。
这时候她心里已经平和下来,甚至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别管土不土,只要大家认为漂亮就行。
等到高建军来接她,眼里也是一闪而过的灼热和毫不掩饰的满意时,她觉得这土也有土的好处,起码符合这年代的审美啊。
两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但高建军还是借了个辆自行车,前面车把上挂了个大红花,他自己穿了一套绿色的军装,胸前也别着一朵小小的红花,看着倒是很喜气。
高建军驼着他在村子里溜了一圈然后到了高家,后面跟着的送亲队伍捧着她的嫁妆——几个轻飘飘的包袱。
一路上跟了老多的小孩拍着手叫着,“新娘子来喽”,林小曼心里却波澜不惊,好像出嫁的不是她本人一样。
没什么形式,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开席了。
高家院子里大,摆满了桌子,还有邻居家也都摆了桌,几乎是全村人都来参加婚礼了,热闹得不行,比起头一天家里办的简简单单几张席,简直没法比。
林小曼坐在高家西屋的炕上,隔着贴着喜字的窗户就能听到外面喧嚣的声音,她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来到这里不到一个月就把自己给嫁了?
来送亲的二叔家的林小娅终于有机会去摸她头上的发卡,“小曼姐,这个真好看,在哪买的?我也回去让我妈给我买一个戴。”
林小曼对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姑娘还是挺有好感的,这小姑娘从一开始就不停的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姐你紧张吗你别紧张你这么漂亮姐夫肯定会喜欢你的”之类的话,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林家的亲戚们,头一天请席的时候她都见过了,因为是继母,林父和几个弟弟妹妹们感情一般,说酸话的有不少,但太过分的没有,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都知道她嫁了高建军,不说巴结着,可也没必要惹得人家刚结婚就不快。
林小曼觉得,从这点上,林家那些亲人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
而林小娅,昨天还送了自己一只钢笔,是她用自己攒的钱买的,偷偷摸摸背着家里人送的她。“姐,送你的,我去乡供销社特意给你挑的,看看喜不喜欢?”
真有年代特色的礼物啊!
听到她问发卡,她顿了顿笑道:“在市里,等我哥下回去,让他给你带一个。”心里想着过几天做一个送给她。
“不用不用,我让我妈给我买。”她顿了顿问:“贵吗?”又自言自语,“这么漂亮,只要不超过一块钱,我妈肯定能给我买。”
一个光板发卡批发是二毛钱,加上手工和布头,她准备批发六到七毛钱,外面可以卖到八毛到一块。
林小娅家条件要比自家好,在村子里是中上等人家,她家能买得起,那这个价钱定得就不贵。
林小曼笑道:“不贵,也就一块钱一个。”
姐妹两个正说着话,高秀梅跑进来,一脸兴奋的说:“大嫂,我哥城里来朋友了,有一个姐姐可漂亮了……”
话音刚落,高建军就引着一帮人进来了。
有林小曼认识的他的那几个战友,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朋友,说是同学。让她意外的是,走在中间的,最显眼的是穿着大红色格呢长外套,烫着大波浪的陶玉容。
她比自己这个新娘子穿得还要喜气,是要和自己比一比吗?
这一刻林小曼心里升起这么股念头,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当听到高建军给他们一一介绍,才恍然大悟,陶玉容竟然和王建华结婚了。
结婚啦?
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林小曼垂下眼帘,心里有些复杂,才几天啊,她都没听到消息,这就结婚了。
是因为受了刺激,所以才这么选择?还是被王建华所感动?
再抬起眼时,林小曼脸上带了些羞涩的笑容,看着陶玉容和高秀梅在一旁嘁嘁喳喳的,一左一右的拉了高建军出去。看着她好像才是新娘子一样的喧宾夺主,心里再次发散起思维:难道她抢在自己前面结婚,就是为了能穿着红衣服过来抢她的风头?
的确是抢风头,不知道的来宾怕是会把她当成新娘子。就是本村的,看她穿着红色衣服,抹着红嘴唇拉着高秀梅站在高建军面前笑得跟朵花似的,新奇、猜测的目光也都落到了她的身上,恐怕都忘了今天结婚的主角到底是谁了。
林小曼并没有生气,她只是唇角带了程式化的笑,往后站了站,心里对陶玉容的行为很不以为然。
这就是可怜却不自知的姑娘。
她这样做,自以为让自己难堪了,可她至王建华于何地?没看到他脸色已经不好看,连笑容都很勉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