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一直坐在后面,话也不多。借着补妆的由头在脸上擦写东西，以遮盖那鲜红的五指印。可悲的是不仅五指印没有下去，她的脸整个也红了起来，仿佛那只手掌仍在她脸上用着力。

　　她闭眼睡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家，她无力地抬头瞥了一眼，何阿姨正在旁边的花坛里修剪树木，并且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她现在没有力气去跟她斗嘴或者什么，她累得只想休息。

　　前天没休息好的疲劳都涌了上来，她的头有些昏昏沉沉，必须即刻躺在床上休息。

　　“急着做什么去？”金泽玉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倒了杯水,问。“把这片维生素吃了再去。”

　　“我有点困……”姜敏已经站在楼梯上，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吃了这个再去。”

　　姜敏又将头发顺下来彻底挡住左脸，她不敢抬头和金泽玉对视，如果被他看见了，一定要问起缘由……

　　“我吃完了。”

　　她加快脚步上了楼梯，换下衣服睡觉。只要她想睡，根本不管这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没有要紧事，任何事都要为自己的睡眠让路。

　　只是今天的睡眠注定不稳，她刚刚经历了绝望会恐慌以及被暴力击打的痛苦。在梦里依旧不安稳……

　　姜敏痛苦地睁开眼,视觉逐渐变得清晰。不一样的是，眼前有一个凛起黑眸盯着她的人。

　　姜敏惊呼一声，然后下意识后退，靠到床边时才平静下来。

　　“你干嘛这样看人……怪不得我醒了呢。”她嗔怪道，感觉这样能转移他的视线。她对上他的眼眸，又立刻躲开,这种心虚被人看见才最尴尬。姜敏只好低着头，被子底下的手指搅在一起。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姜敏瞳孔放大，下意识去遮脸，结果却被金泽玉拉了下来——

　　“我问你是怎么回事？！别当我是傻子。”

　　“我没当你是傻子……”

　　“说，我的耐性没这么强，等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扯一遍！是谁打的？”

　　姜敏抬起头，该不该告诉他是金泽琦做的？她可不想成为他们两兄弟闹翻的节点，到时候再拿这个来要挟她？

　　“是……是我和朋友不对付，她情急之下，就打了我。是我嘴欠……没什么的。”

　　“你的朋友？”

　　“对，你别再问了，我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姜敏对这件事很是焦虑，那种情绪都体现在了脸上，她皱着眉低着头，一点都不想和外界交流。如果金泽玉不在这，她会发很久的呆吧。

　　“你不说，那我自己去查了？”

　　金泽玉从床上下来，夸着步子向门外走去——

　　“别……”姜敏叹了口气，真不让人省心。她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小跑起来去追他。

　　男人的步子本来就大，更何况是在怒气冲冲的情况下。

　　“金泽玉……”姜敏在他下楼梯时抓住了他的胳膊，“别这样，我真的不想你去接触那件事……真的。”

　　“你觉得自己能处理好？”

　　姜敏被问道不清不楚的地方，加大了眨眼的频率。

　　“我……就算是我成长路上的学费好了……”

　　“姜敏，别开玩笑了，你是那种坦然接受委屈的人吗？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在那人手里？”

　　“我不知道……总之我不想管了。”

　　金泽玉的神情表明了他并不接受姜敏这样的处理，平静的黑眸里似是无神，其实在酝酿更大的狠戾。

　　“我说……你不要生气……”

　　“你说。”

　　姜敏尽量和善地讲述了事情经过，反复强调他要先思考是不是她的错再来说金泽琦的问题。

　　“也就是说，他想要伤害你是吗？”

　　“不要说的那么严重，伤害别人的心思谁都有，但是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就好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那个男人开脱，她现在只想安静地思考一段时间，现在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处理得好呢？

　　“他打你了……这个混蛋！”

　　“你说过，不会生气的，我现在真的不想去想件事。他牵扯到事情很多，你不会想知道的。”

　　金泽玉只说了一声要出去，然后在外面做好了门。

　　姜敏自知打不开门，看也不看他就回了房间。

　　最近的事情太多，她焦虑得很。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姜敏像是突然想通了，她也并不是完全的没问题，站在金泽琦的角度，他一定气死姜敏的作为了。

　　睡了一觉之后便下了床，在厨房里随便折腾了几下，然后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也不知是多少年没有联系的好友突然发来消息，问明天有没有时间吃饭。姜敏皱了皱眉，问她要做什么。

　　“我们一起在设计院里工作过，我还记得你的绘图能力，所以有个忙需要你帮。”

　　“你还真是直白。”姜敏如是说，然后发了个搞怪的表情。

　　对方又道：“除了你没有人可以信任了，当时开除你也是迫于无奈，对了，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我……现在不做建筑了，在准备法硕考试。”

　　对方很难以理解地问：“为什么要换行，你在建筑业不是做的很好吗？”

　　“反正技多不压身，我可能更喜欢偏文科一点的工作。”

　　“你帮我做这个，就算是part-time，工资随你开。”

　　“明天我看过图之后再说吧，现在说这个都太早了。”姜敏合上电脑，只是自己这样明天能出去见人吗？她一直觉得工作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一直觉得没什么东西不可以胜任，任何机会她都会有留意的。再加上上次金泽玉跟她说，她是没有和公司签劳务合同的，这使她不得不开始准备。

　　他已经出去大半天了，姜敏这才想起来要给他打电话。至少也要关心一下情况如何嘛……

　　姜敏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当机立断拨了他的他的号码过去——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忽远忽近，这种感情状态，支撑得起婚姻吗？

　　他突然接了电话，让她猝不及防，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和想说的话。

　　“怎么了？”他在那头问，姜敏却感觉得到他冷冷的面孔。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弟弟呢？他有什么事吗？”姜敏揪着衣服，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不妥。

　　“等我回去吧。”

　　听着像是要挂电话，姜敏急忙说：“先别挂，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很想知道我是不是对金泽琦动手了，对吗？”金泽玉冷笑一声，“对他动手的不是我，而我对他动手的方式你也不需要了解。在家里等着，我就快回去了。”

　　姜敏放下手机，还是不要管他如何了。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总喜欢关心别人的安危，尤其是亲近之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她的担忧并没有什么用。而现在她担心的，是她的丈夫，如果他犯了什么错，自己可是有责任的。

　　但愿他不会让自己担心吧。

　　姜敏坐在沙发上，看看最近有没有可以读的书。

　　对于她来说，拾起一样东西很简单，放下也很简单。才不过短短几天，她就要把那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放下了吗？

　　她又提醒自己，那孩子不止有她的心疼，还有金泽玉的受辱。不能只顾着满足自己，而不关心金泽玉更大的创伤。她的感情可以折叠，他的痛苦不可以。

　　姜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跑去镜子前左看右看，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出门见人。

　　期待已久的“咔哒”一声，姜敏看向大门，是开门的声音，金泽玉也回来了吧。

　　她连忙迎上去，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你没事吧？”

　　金泽玉抬起手臂，如你所见。说罢，他迈开步子走到桌子边，端起水喝了口。

　　“那你去做什么了？”姜敏仍然不放心，紧张地问道。

　　“放心吧，我没事，金泽琦也没事。”他顿了顿，看向姜敏阴郁的小脸，继续补充：“我确实教训了他，他的嘴闭得很紧，什么都没说。只当是我们小时候打架那样吧。他没事。”

　　这样的话，姜敏的心能放下来一点，不至于那么悲痛。她靠在金泽玉身边，对他说着今天的事，问他明天能不能去见那个朋友。

　　以往这种情况就是姜敏自己做主的，可这是接私活，看起来像是背叛他似的，所以她要提前请教。

　　“要你做什么？绘图？”

　　“嗯……”

　　“我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你喜欢就行。”

　　姜敏笑了笑，靠在他肩膀上摸着他胸口凸起的肌肉，“这不是怕你觉得我接私活开除我嘛……”

　　金泽玉无力地笑笑，抬起她的脸，本想亲上去，结果看见她左脸上清晰的红。

　　“还疼吗？”

　　“就是当时痛，现实没什么感觉了。”

　　“不用给他开脱，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打人。”

　　姜敏离开他，说了声要去洗澡就溜了。她现在不想和他待在一起，焦虑的情绪又泛上来。姜敏靠在浴室的门上，揉了揉太阳穴，向着浴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