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如却是说什么也不听,嘴里回道:“你不知道,这节日是有寓意的,尤其是对你我,更是寓意重大,你非要跟我去邺城看看不成。”
“什么寓意啊,还能让你这么挂念?”卫七郎心里不以为然,却在面上笑道。
穿好衣服,董如被扶着下床,坐到了镜子跟前,卫七郎便走上前来,拿起桌子上的木梳替她梳起头发来,董如解释道:“这个回婚节对夫妻来说是最好的见证,又称‘花甲节’。是一对对永不分离,一路携手陪伴过了一生的老夫妇的节日,过节时一对对的老人们穿上自己年轻时的新婚衣衫,接受来自年轻夫妇的祝贺,然后把他们的祝福再回赠给我们,保佑和祝愿我们感情深厚,永不分离。”
她说完,转头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瞧着卫七郎,嘴角上翘,拉住他的手,笑靥如花般,轻柔说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那些老夫妇一样,和你白头到老,所以我一定要去接受他们的祝福,更何况我怀着孕,这个时候接受祝福最是灵验,你难道不陪我去看看吗?”
卫七郎看着她既期待又渴望的眼神,不忍拒绝,再说董如说的他也很是想见见,再听她方才说白头到老,他心里也是温暖如潮,摸了摸她的脸蛋,轻声说道:“想去也可以,但路途遥远你身子又受不得颠簸,所以我们只能快些出门了,不然赶不上可不要怪我。”
“嗯!”董如就是知道自己身子状况,才在今日就早早起床的,现在听他同意了,立时开心地笑起来,重重点头,赶忙加快了速度收拾头发,然后去洗脸。而卫七郎也是去了外面将骡子套在车上,然后进屋收拾起路上需要的物品来。
董家二老就住在离卫家不远的另一条街上,当初卫七郎找房子时考虑到自己万一照顾不到董如,也可方便二老过来照顾,是以便将房子买的离自己家很近。
人老了,也睡不踏实,便早早就起床了,董父正在洗脸,便听门外一正“吁”声,紧接着有辆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前,董云在吃早饭,还没有去学堂,便去开了门,见是二姐和姐夫两人从骡车上下来,董父赶忙擦了把脸迎上前来,看到他们大包小包的,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爹,我和七郎要去邺城参加回婚节,过来就是问问你们去不去?”卫七郎还没开口,董如就先急着抢白道。
董母听到声音,端着碗盆从灶房出来,看了一眼董父,笑道:“去吧,你们小两口想去接受祝福,我们两老也不拦着,有七郎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去吧。”
董父被董母拿眼一瞪,就不说话了。
“我也要去!”却是一旁的董云很是兴奋,跳脱着也要跟着去。
“这孩子,这节日不适合你,等你长大给我领个媳妇回来我就让你去。”董母上前拉过董云,看了一眼董如夫妇一眼,笑道:“去吧,路上小心。”
和二老告了别,董如便在卫七郎的搀扶下重新上了骡车,骡车里面被卫七郎铺了好几层厚实的棉被,又在入手边放了好多她平时爱吃的干果和水果,还放了几本书籍给她解闷,反正算是将那个本来就很小的骡车空间全部都给填满了。
骡车慢慢在官道上行驶着,车辕碾过泥地上的枯黄落叶,发出轻微的脆声,些微的泥点子在车轮行驶过后被带了起来,溅起了一尺高,然后迅速落下,夕阳余辉中,绘出了一道流线型的轨迹。
董如坐在车里头,手臂撑着车帘子,静静看着那些泥点子顺着溅起的轨迹落下,眼神又望着那片被碾过的落叶看了半晌,她忽然说道:“岁月无情,命运轮回流转,枯荣兴衰,却是这样天道无常。”
卫七郎坐在外面赶着骡子,不紧不慢地稳稳走着,听到她说话,语气有些伤感,不禁微微一笑,望着那天际一抹晚霞,眼神悠远,回道:“天为盖,地为炉,生命轮回生生不息,却也是这世间最伟大,最让人感慨佩服的,我们只不过是这天地悠悠间沧海一栗,不足挂齿,娘子又何必心生伤感。”
董如听他如此说,心道自己的心境确实有些迷惘了,当下微微一笑,身子慢慢挪动,掀开帘子和卫七郎坐到了一起,整个身子都靠着他,也跟他一般望着远处的红霞,轻柔说道:“世事无常,真想和你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不分开,那该多好。”
卫七郎没说话,只是轻笑着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柔情,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揽了过来,让她靠着自己更紧些,然后赶着骡车,慢慢向着邺城行驶而去。
官道上有很多从别处赶来参加回婚节的小夫妇,或走或坐车,相互依偎在一起,都是一脸的幸福和期待,说说笑笑间憧憬着往后人生的美好和生活的幸福。
骡车从他们身边路过,董如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发自内心地也跟着开心起来,想到自己也将要和心爱的相公过一辈子,不分离,他永远疼爱着自己,心里就止不住地涌上浓浓的甜蜜。
小手悄悄地摸上了隆起的肚子,在心里跟自己说到:孩儿,你一定要健康长大,娘亲和爹都很爱你呢。想着她偷眼悄悄看了一眼身旁正在专心赶车的卫七郎,他俊俏的脸容正沐浴在夕阳余晖中,她低下头去,嘴角染上一抹甜美的笑意。
路走了一半,到了夜晚,卫七郎便领着董如住进了驿站里,董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通常驿站的作用都是国家有战乱,或者远方有什么消息需要千百里加急,给散落在各地的城池或者京城联络时,才会启用的官家驿站,普通百姓没有允许,是不可能住进来的。而且从董如住进来后,在驿站里头也没见过一个留守的官爷,只有她和卫七郎。
“七郎,外面是不是起风了?”董如正挺着肚子坐在床塌边上,卫七郎正蹲下身,挽高袖子,给她捏着脚,听闻窗外一阵呜咽声呼啸而过,怕是起风了,便问他。
听闻,卫七郎耳朵轻微一动,头都不抬地笑道:“是起风了,看来晚上还得给你多加一床被子,已经深秋了,夜里凉,待会我给你打盆洗脚水让你泡个热水脚再睡。”
看着他手底下不停,董如心底一疼,但又有一股烦躁之感忽然涌上胸口,她突然娇声喊了一声:“你别捏了!”想弯腰去拉他起来,可是身子低不下去,只得将手臂伸长,拽住他肩上的衣衫想拉他起来。
卫七郎抬头见她双眼水汪汪的,染着疼惜和不常见的清淡,不明所以,但还是顺势站起来,坐到她身旁,说道:“你怎么了?”
董如却不说话了,只是轻摇头,拉着他的一面衣角,低着头沉默了半晌。
她有时候是有些傻愣,但不笨,驿站能住进来,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绝对是卫七郎做了什么,这需要有身份的人才可以,但卫七郎的身份她一直等着他开口跟她说,可是没有。
“......你去打洗脚水吧。”董如默默地说了句。
卫七郎瞧着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实在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纵使他心思玲珑,心机深沉,也在此刻有一种无力之感,深感女人的心思很是难猜。还以为董如身在孕期,性子便有些带刺,前一刻还笑脸相迎,后一刻说翻脸就翻脸,实在是反复无常,但妻命难违,便也没放在心上,起身听话地出门去烧水去了。
待他出去,将门关上,董如便一下子抬头气鼓鼓地瞪着门口,嘴里低声怨怪:“还聪明之极呢......简直就是个笨蛋......”
整个刚洗脚的过程中,董如都没给卫七郎好脸色瞧,弄的卫七郎一脸的莫名其妙,想问,但看她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摸样,嘴唇蠕动着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便也只得灿灿地给她默默洗脚。
而董如却心里更是火气,她不搭理他,而他竟然就这样不管了,更不跟她说话。
她是女人,感性又柔弱,内心世界如果住进一个心爱的男人,就不能忍受那个男人对自己有意欺瞒,这分明就是不信她。越是这样想,她心里越委屈,自己是堂堂正正嫁给他的,身世背景一清二楚,在门户上面从没有一丝的隐秘。
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任由他摆弄,倒是卫七郎,头顶有一双既嗔怪又忧怨的眼睛死盯着自己,他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心里更是觉得阿如孕期中,性子却是反复无常,无理取闹了。
董如眼瞅着他半晌,忽然脸色柔和下来,她已经渐渐摸清卫七郎的脾气了,他若是不想说,你就是要死要活,他也不会动心正眼瞧你的,遑论跟你说话。
那便换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