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沈姝之后走进书房的暮和,听见楚熠的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面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才几日不见——
他怎么感觉,殿下跟换了个人似得。
像这样的话,以前根本不可能从殿下口中说出来。
不止是暮和,就连沈姝都惊了一跳。
她赶忙侧身避开,有些不知所措把手背在背后:“既、既是这样,便、便就罢了。”
楚熠抬眸,剑眉微挑。
“姑娘不生气了吗?”
沈姝连忙摇头。
她可不敢让堂堂熠王,为她“赴汤蹈火”。
皇宫里头,还有一堆火等他灭呢。
“殿下不是还要商议正事吗?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她忙硬着头皮道。
楚熠见她不似先前那样气恼,也根本不是他先前想的那样,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凤眸闪过一丝无奈。
沈姝避开他的视线,赶忙转个话题,问道:“殿下,你把皇上独自留在太极殿,会不会有危险?虽然我能看见人的寿元,可万一他们突然对皇上动了杀机,或是皇上寿终之日,并非在这三天之内,我都有可能看不见……今日李院使之死,便是我事先不曾看到的……”
“父皇不会有性命之忧。”
提到这个,楚熠重又变回之前在宫里那般沉冷严肃,眉宇间甚至还带了几丝,似怒又似悲的神色。
“父皇应是早有防备,前些日子,便把八十万禁军的虎符交给了我。”
他说着,嗓音微冷:“皇祖母……既未对父皇下死手,心底应还留有一丝情分。况且,他们没拿到虎符,萧家权势再大,在朝野也远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若我所料不错,他们会让皇兄先赢得朝野上下的赞誉,在此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沈姝听见这话,想到先前在福缘楼里,楚湛曾经告诉过她:“前世熠王身死,皇帝虽旧疾复发,却只是昏迷不醒。太子监国三年,才熬到皇帝殡天……”
这么说起来,“前世”说不定也是因为同样的缘由,皇帝整整昏迷了三年,才会殡天。
至于皇帝最后之死,究竟是身子熬不住,还是因为别的……也就只有楚湛才知道了。
思及此,沈姝抬眸看向暮和:“暮先生……你先前说以目前皇上的病症,活不过一个月,如今皇上陷入昏迷,那他的病症……”
暮和摇了摇头。
“先前是蝠鸟之毒诱发寒症表象。现如今,又不知中了什么毒昏迷不醒,皇上究竟还能撑多久,实在不好说。”
楚熠在旁听着,凤眸微沉。
他郑重朝两人拱手:“父皇身上的毒,有劳二位了。其余的事,我来处理。”
沈姝与暮和赶忙侧身避开,不约而同有礼回道:“殿下放心,我们定当尽心竭力。”
两人话音刚落——
就有影卫叩门进来,将方才他们走后,太极殿里发生的事,禀报给楚熠知道。
这便是掌管禁军虎符的好处,只要禁军在的地方,一切都逃不过楚熠的耳目。
影卫带来的消息,没有避讳沈姝与暮和。
当沈姝听到,太后命禁军将那些宫婢,全都带进后宫慎刑司严刑拷问,脸色一变。
“不好。”暮和担忧地道:“太后既下命令,要在明天之前审出结果,必打算在那些宫婢口供上做文章。皇上昏迷之时,只有我们三人在寝殿里面,倘若明日朝堂之上,他们唆使太极殿宫婢,污蔑殿下“弑君”,以此向殿下发难……
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太极殿宫婢众多,为了保命他们必会咬死殿下是下毒之人,此局不好破啊。”
沈姝深以为然。
她没想到,太后今日在太极殿污蔑熠王“弑君”不成,竟打了明日要在朝臣面前,唆使宫婢指证熠王的主意。
这是吃定熠王在朝臣面前,不能轻易动武。
一旦动武,非但不会像今日这样,威慑到众人。
反而还会在朝臣心底,落下“暴戾”的印象。
更难洗刷“弑君”的嫌疑。
沈姝越想,越对这位手段狠辣,连亲儿子都不放过的太后,实在厌恶得紧。
“无妨。”楚熠淡淡看向暮和,意有所指道:“本王的名声,不是几个宫婢能污蔑得了的,他们想污蔑,也得有命才是。”
沈姝闻言,抬眸看着他,不放心地劝道:“无论如何,殿下都要忍住,别像今日这般动武。”
听见这话,楚熠凤眸微挑,眼底划过一抹亮光。
“姑娘这是在担心我?”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却教沈姝微怔。
说不担心是假的。
可若对他说“担心”——
沈姝想到先前几次,熠王在她面前的说的那些话。
她直觉不想让他误会,赶忙清了清嗓道:“我把殿下当朋友,自然担心殿下的处境。”
说着,她犹嫌不够,看向楚熠强调道:“殿下别多想,真的就只是朋友担心朋友。”
楚熠的凤眸,淡淡扫过她无意识绞在一起的手指,唇角微勾。
“好。”他嗓音低沉地回道:“朋友就朋友吧。只要姑娘开心,做我什么人都行。”
暮和:……
沈姝脸色一红。
见他又开始没“正经”,她赶忙道:“时候不早了,我这便同暮先生一道回县主府,研究外公留下的东西。”
说完这话,沈姝朝他深福一礼,对暮和使了个眼色,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
仁寿宫。
汤公公从慎刑司出来,一路擦着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回到了仁寿宫。
他先去换了身干净衣服,除去满身的血腥气,这才正了正神色,躬身走进了佛堂。
“娘娘,已经妥了。”他低声道:“周进喜带头以后,其余那些宫婢,在慎刑司里挨不了几下,便供出来了。一共三十个宫婢,供了二十五个,剩下那五个不愿吐口的,已经去了半条命,活不过明天早上。”
太后淡淡“嗯”了声,目光却始终放在,佛龛前供着的那串黑沉沉的佛珠上。
“你亲去承恩公府一趟,把这事告诉给哥哥知道。明日朝堂上,我要先发制人,让熠王根本没有开口污蔑承恩公府的机会。”她沉声命令道。
汤公公赶忙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待他离开以后,太后对着那串黑沉沉的佛珠,喃喃道:“三十年前,是你。三十年后,是他,都是你们逼迫我,我才会出此下策,都是你们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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