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九月二十七日,官军精兵千余与投顺降贼白广恩党众三百人,于近午时分突袭何家老寨。
贼魁可天飞何崇谓拼命死战,就阵斩获可天飞、李都司首级贰颗,可天飞弟男子侄小头目首级五颗,边贼首级叁百壹拾伍颗,其余边贼四散奔逃。(注一)
二十八日申时,刘宠、郭太平、席应奇等人飞报三边总督洪承畴。洪承畴大喜,向几人给赏过后,就亲自统领总兵杨嘉谟、副总兵张全昌、游击马科等人及其麾下士卒,自曲子驿星夜飞驰进巢,于十月初一日早上行至槐安。(注二)
在洪承畴等人开进贼巢之后,另一员明军中的剿贼大将曹文诏,已经杀散了陇州的流贼回到庆阳府。当他听说大军已经开进贼巢,就没有顾得上休息,于九月二十九日率军连夜追赶洪承畴。
之后带领骑兵队先行的曹文诏,于十月初一日的巳时赶到了槐安,兵与洪承畴的大军成功合营。贼巢中的共主可天飞已经被铲除,官军精兵强将云集,东川中贼巢的命运已经没有多大疑问了。
而在东川境外,洪承畴一面传令固原总兵杨麒,领兵扼守北自五个掌,南至西壕、孟把寺、镇原县的这片区域,防止流贼逃窜入平、固地区。
同时另一面由宁夏总兵贺虎臣率领宁夏镇的众多官兵,分兵扼守南自五个掌,北至饶阳、三山、板窑涧一带,以防流贼从北边逃入定边、宁夏地方各处。
到了十月二日早上,洪承畴手下的各路官兵就从槐安、何家老寨直扑赵官儿掌。初七日至白家城子等处,离定边石涝池六七十里,已经越过了铁角城八九十里,沿途不断清剿各处流贼。
流贼各处人马因为可天飞已死,失去统一的调度。他们不敢与官军对战,只能把自己藏在了深山大谷等极为险峻的地带。洪承畴一边监督官军进剿,一边又不断招抚愿意投降的流贼,发给他们免死票后,把他们发还原籍。
之后官军于十五日,转身来到了铁角城。此时铁角城已经没有了什么抵抗力量,任凭官军轻易的占领了此处。
洪承畴继续分兵驻防各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组织的抵抗。同时继续对其他地方的流贼进行招抚,也不忘使用反间计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时白广恩手下的一个大头目张伏仓不肯投降,找到机会迅速逃跑。
而白广恩不允许自己在洪承畴面前如此失态,他带着手下的刘金、吴国明等人紧追出去将其斩杀。在追杀的途中白广恩顺便除掉了,另一枝流贼大统领刘五的贴身副将马超。
之后白广恩亲自领着手下的亲信三十余人,带着首级跪在洪承畴的大营前乞求朝廷宽恕自己的罪责,同时表示自己愿意带手下的士卒随军征剿立功。洪承畴念及对方真心投效,就让暂时他返回驻地等候差遣。
可天飞手底下的另一枝流贼,西阳、三川的住贼大头领齐一勳。最终也是畏惧朝廷进剿大军的兵威,也带着他身边的数十名亲信来到洪承畴大营前跪地投降。
洪承畴念他是迫于无奈,才带领乡民成为土贼自保。所以也没有对其采取什么重罚,而是把齐一勳及其手下的亲信编入了张应昌的部队,并且之后跟随升任总兵的张应昌前往山西杀贼赎罪。
在官军的进剿中,失去统帅的流贼不是逃散就是投降没有进行什么像样的抵抗。
逃散的流贼最终聚集到了地名高家畔,离铁角城五六十里的峻山绝崖地带。打算凭借天险进行顽抗,拖到朝廷大军因军粮不继或因为他处有警而退兵。
……
“八叔,咱们还要窝在这山沟里多久,整天就是各个山沟里转悠,搜寻那些像老鼠一样的流贼。本来我还以为,咱们能在小弟的满月酒之前赶回去呢。”
此次官军大举进剿东川流贼,伤势已经痊愈的张昭恩自然加入了这次行动。
“天知道还要拖上多久,这流贼都窝在山沟里。咱们只能一处一处的翻看,把他们香老鼠一样全赶出来。”
张孟金也很无语,本来以为一击就直接干掉了可天飞,剩下的流贼应该就能很快收拾干净。可是想不到正因为如此,他们反而要不断地搜山,把散落隐藏在各处的流贼找出来。这样明显减缓了官军的剿贼速度,让张孟金无法回家参加自己儿子的满月酒。
自去年九月初二,也就是老二张孟广的儿子诞生以后。在崇祯五年九月二十一日,张孟金的婆姨刘氏,也平安的生下了一名五斤七两重的男婴。
张氏一家又添上了一名健康的新成员,这让张氏三兄弟以及金鼎山的其他首领都感到十分高兴。
张孟金在儿子出生以后,也完全摆脱了当年那个臭道士鬼话的影响。在一众弟兄的恭贺下,开心的替儿子办完了洗三礼。
可是也就仅此而已,给自己儿子操办洗三礼的张孟金当天就收到了紧急的调令,他不得不带着部队前往东川剿贼。
之前突袭何家老寨成功,张孟金还十分的乐观的想到,他能在儿子的满月酒之前赶回去。现在看来真是他想多了,剩余的流贼分散在四处。现在更是有一伙流贼,在高家畔重新设置了据点。光是要剿灭他们,就又要花费上一些时间。
如果官军就这么直接扑过去,或许也能赶得上。可是三边总督洪承畴只是派去了一些侦骑瞭望,他自己整日坐在大营里,赦免那些来到大营里的流贼。可是据张孟金所知,这些招抚的流贼并没有听令散去,反而偷偷跑到了高家畔入伙。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张孟金希望主持自己儿子满月酒的想法,多半是难以实现了。而且他们金鼎山的头领大多都来到了东川境内,宁塞的蔡矮子等人也和参将吴弘器一起,加入了此次的进剿行动。也就是说,自己儿子的满月酒上,将会没有多少好友出席,九成九会变得十分冷清。
想到这里,张孟金就十分不爽。有些气闷的他,踹了两脚身前的大石头。
这时走过来的赵万奎看到了自己大哥郁闷的状况,他走上前来说道:“大哥你也别生气了,可以这样想,这东川的流贼剿的越干净,咱们的地盘以及西路的军堡就越安全。这样新出生的侄儿也就没什么威胁,能安安稳稳的好好长大。”
张孟金听到赵万奎的宽慰,心里也好上了不少。觉得自己这样的表现有些难看,张孟金调整了一下心理状态,对赵万奎问道:“那处山沟搜索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流贼躲在那里,是不是又是空的。”
赵万奎想起了自己要传报的消息,就直接说道:“来报的兵丁说发现了几个流贼的身影,只是对方趁机逃出去了。不过也应该不用担心,何宗伟射中了那些流贼中间之人一箭。余保成已经带着手下的步卒弟兄追过去了,再加上咱们骑兵在周围堵截,很快就能把他们都抓回来。”
“这次咱们总算没有空手而回,还算是运气好吧。管二回来了没有,他押解前些日子抓到的流贼去营中,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
张孟金听闻这次并不是没有收获,心里也就舒服了不少。同时他又问起了赵万奎,有没有收到管志庆回来的消息。
赵万奎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不过他也觉得管二哥该回来了。有些担心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有些不安地说道:“东川毕竟是陕西第一大的贼巢,我担心二哥会不会遇到什么事,要不然我带着一些人去寻寻看。”
“那就等保成他们回来之后,你带着蛋子他们出去找找看。”
虽然李丹现在是在进行哨骑队的学习,但是范顺疆和周绍腾都认为,在东川复杂的地势环境里,跟随余保成的步哨进行搜索很锻炼人。所以李丹就又被调到了余保成手下,认真学习和体验各种步哨的工作。
“哈哈哈,大当家的好消息啊。”
余保成的笑声在这时传了过来,看到他兴奋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抓获了逃跑的流贼。只是张孟金有些好奇,余保成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余保成和李丹带着几名步卒,拖着一名受了伤的流贼走到张孟金面前。余保成用手抓着流贼的头发,把他的头抬了起来。又对着流贼的脸吐了口唾沫,用袖子擦去了流贼脸上的灰土和血污,兴奋地说道:“大当家的,你看看这是谁?”
张孟金好奇地走上前,仔细地打量了起来。虽然流贼的脸上还不是很干净,邋遢的胡子也让流贼看起来也相当憔悴,可是张孟金还是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之后,张孟金终于想了起来:“刘五、刘道江,居然是你。”
伤疲不堪的刘五,也在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前同道。想到对方以前和自己一样在神一魁手的底下当贼,也是一起接受了招安。可是现在的境遇却截然相反,刘道江的心里十分苦闷。为什么同样是流贼出身,混天猴的日子就越过越好。
刘五的心里觉得相当不平衡,所以他有些愤恨地说道:“混天猴,你给官军当狗,看样子日子过得还不错啊。不过你别高兴地太早了,现在官府只是还用的上你。等咱们这些道上的都死光了,官府一定会把你这条早就该死的癞皮狗大卸八块。”
“你他娘的说什么,找抽是吧!”
“虎子住手,不用和他一般见识。”
张孟金制止了准备用鞭子抽刘五的张昭恩后,转过头对着刘五不屑地说道:“如今你这条丧家之犬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我们兄弟们福禄无双,就不劳你挂念了。来人给他治治伤,别让他死了。送个能说话的到洪承畴那里,要比送个脑袋过去好不少。”
“混天、呜姆!呜呜呜……”
刘五本来还想继续谩骂,可是早就准备好的余保成,立刻塞了一块破布到他嘴里。之后就让手下的士卒把他押了下去,余保成笑着对张孟金说道:“现在可天飞也死了,他手下的三个大头领也都被摆平,这东川的山沟咱们应该就快可以离开了。”
张孟金高兴地回复道:“生擒刘五是件大功,朝廷肯定会好好赏你。等到收到了饷银,你得请弟兄们好好吃一顿。”(注三)
“哈哈哈,那是自然。”
余保成丝毫不介意被大当家的敲一顿饭,之前都是骑兵屡屡获功,请客也是由骑兵头领做东。余保成这个步兵统领心里一直羡慕的紧,这次终于轮到他出一次彩,到时候他一定不会吝啬。
张孟金看到其他的在场的头领,都开始恭贺起余保成。他就静静地走到李丹的身边,小声地向他问道:“这些日子累不累,觉得有些什么收获。”
李丹看到大当家走向自己,就没跟在余保成身边。听到大当家的问话后,李丹说道:“事情是有些辛苦,不过我不累,有余头领带着,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张孟金满意的拍了拍李丹的肩膀,之后又说道:“管二出去有一阵子了,现在都还没回来,也没传消息回来,我担心他出事。你就劳累一点,跟着赵三出去找找他。”
“是。”
李丹没有什么迟疑,立刻就开口答应。张孟金就叫来了赵万奎,让他们带着二十余名士兵出去寻找管志庆的消息。
不过赵万奎等人出去不到两刻,他们就回来了。因为他们在寻找的路上,就碰到了回营的二当家。管志庆没有什么事,只是路上碰上几个流贼,他顺手抓了过来。
张孟金得知管志庆平安无事,他的心里也安稳不少。当管志庆走到他面前,张孟金正想开口问话,管志庆就先说出了他收到的消息。
“大哥,有流贼进犯宁州、三水一带。总督洪承畴带着人马全营南下堵剿,看来俺们还要在这山沟里带上一阵子,侄儿的满月酒俺们多半是喝不上了。”
“什么!我、唉。”
张孟金本来才因为余保成生擒刘五,而兴奋的忘记了烦恼。可是听到管志庆说出的消息后,他的心里又变得有些郁闷了起来。
注一:大小头目的首级数量出处,还是“兵部题为恭报诛剿渠魁等事”。不过笔者作了一些修改,如上一章所说官军实际是八百人。还有历史上此战官军的实际斩获的边贼首级,是贰百伍拾贰颗。本书因为张孟金的参战,才增加了一些。
注二:张全昌是张应昌的弟弟,字润之。虽然刚开始他是以父亲张承胤的关系,才荫官成为了灵州参将,但实际上他也是一个不错的明军战将,没有辱没父兄的名声。
历史上在他大哥张应昌战死以后,张全昌依然驰骋在战场上不断战斗,不过之后他也死在了流贼手中。他的儿子张福寿通过了武举考试,虽然是顺治十四年丁酉科(陕西通志)的。但是之后成为了宣府深井堡守备,而且也是以勇力闻名,所以他们张氏一门算得上是将门有将。
注三:实际历史上刘五的结果是,“刘五领数人潜藏深山险窟,徧(通‘遍’)搜尚未得获,见在设法擒捕”。本书由于一系列原因,所以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