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孟诚同意了喜桂的请求,就继续和身旁的蒙古人谈起了价钱。张孟诚的蒙古话口音虽然不太地道,但总体上说的还算流利。他的蒙古话是向一位已经过逝的族叔学的,经过这么多年的练习成果自然也是有的。
在张孟诚小时候,张氏兄弟的父亲发现自己的三儿子很会算账,其他的东西学的也很快。有些见识的张父就让自己的小儿子跟着自己一位堂弟学起了蒙古话,打算让张孟诚以后跟着自己这位堂弟去外地跑商。
由于当时的张父没什么闲钱,所以他也不敢指望自己的儿子能走科举的路子,只期望头脑精明的小儿子能在商海闯出一番事业来。张父生前的这个愿望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半个,张孟诚今日还真的就和蒙古人办起了商品交易。
这次张孟诚听从管志庆的命令,带着最近收集的一些盐块、铁锅和其他物资来到长城外进行交易。交易的对象是上次和军堡交换沙里滚人头时,经人介绍认识的一伙蒙古人。之后双方又做过几次交易,彼此都算是比较了解。
这伙蒙古人最近在追剿一伙马匪,路过这边得知宁塞已经被张孟金一伙占领,所以他们就再次搭上了线。管志庆则是迅速通知了大当家张孟金后,就从保安县运来了不少物资,跟着来的还有神一元派来的人。原来神一元也认识这伙蒙古人,他听说了这事情之后,就也派了一些人和张孟诚一起到长城外进行交易。
所幸蒙古人不只提供战马,也提供牛羊和乳制品,所以宁塞出来的人都有所收获。只是这次张孟诚算是占了先机,在神一元的联系人和保安的物资还没到宁塞的这段时间。他与车继宝一起合作,威逼利诱地收服了那一伙游荡在长城外和蒙古人游牧地盘的马匪。这伙马匪由大明的逃卒和蒙古贫民组成,虽然他们马上的功夫还行,可是纪律和装备很差,所以现在他们留在宁塞由管志庆负责训练。
神一元一伙是由刘金带领,但是谈生意时却是由保安来的人负责。虽然张孟诚和此人没什么来往,但是双方在一起和蒙古人谈生意时都没有互相使绊子,而是很团结的坚持了一致的立场。
这副合作的态度,倒是免去了张孟诚在之前的许多担忧。经过双方的共同努力,这次的交易最终总算是圆满完成。蒙古人用他们的酒肉招待了张孟诚和刘金一伙后,双方就各自带着他们的收获离开。
“秀才,你看我这马怎么样。”刘金比较兴奋,他收获了一匹好马,水准不比马项仲那匹口外马差。为了换到这匹马,刘金除了自掏了腰包拿出十几两银子之外,还让神一元一伙的交易总量减少了一些。
“你这马确实不错,我说老刘你这手笔可真够大的啊。一口气掏了那么多银子,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而且还让你们的交易收获也少了一些,你就不怕你们大当家的怪罪?”
张孟诚对于刘金的手笔确实挺惊讶的,刘金这匹马的代价起码有四五十两银子。虽说这年岁银子没有粮食金贵,可是光刘金自己掏腰包的十几两银子,就是张孟诚这样头领级别的人物也要花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攒的下来。(注一)
刘金听到张孟诚提起银子,他也十分肉疼,这些银子是他落草以来的所有收获。要知道军镇里的督抚手下的标兵每月也才一两多点银子,而且官军里还不能保证十二个月里都发饷,宁塞就差不多有四年没发过饷银了。
不过看到自己的坐骑,刘金还是觉得值得。“这银子还有机会赚,但是命没了就啥都没有了,有匹好马总能在这个世道里保住自己的性命。至于我们大当家的那里是不用担心,这里面的损失自然有其他人会替咱当着。”
张孟诚能猜出刘金说的人是谁,十有八九是茹成名。张氏一伙称呼张孟金为大当家的。神一元的部众却不一样,刘金称呼神一元是大当家的。而也是神一元部下的茹成名,却和张孟金与蔡矮子一样称呼神一元为大掌盘子。
因为神一元的部众成分复杂,既有神一元自己招的人马,也有之前陆续投靠神一元的其他流寇首领。虽然名义上都尊神一元为首,但是都多少有些桀骜,而茹成名是其中最恶劣的。不过茹成名加入神一元手下的时间也算是比较长了,手腕不错的神一元已经把茹成名的部众里的人笼络了不少。
只是茹成名确实还算是比较能打,神一元也不想因为办了他使自己的部众里出现分裂。所以神一元就一直没动茹成名,而是又打压又安抚,慢慢消化自己内部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
而且这样确实也有好处,神一元的势力短时间内就变得相当强。连自己大哥张孟金联合了艾蒿巅的积年老匪蔡矮子都比不过,两位保安本地的土寇只能奉神一元为长。对神一元的辫发要求让步,在保安解开束发编起了辫子。现在连朝廷的邸报,都说神一元是他们这一伙人的老大。
“你们大当家的打算和套虏联手,老刘你怎么看?”张孟诚想起了刚才神一元的人和蒙古人的谈话,神一元打算邀请蒙古人南下对付明军。
其实张孟诚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曾在三兄弟独处时向大哥提议多与蒙古人结交,以备日后的不时之需。只是当时大哥张孟金沉默没表态,二哥张孟广又把他臭骂了一顿,张孟诚也就暂时搁置了这件事情。
“我们大当家的想法我不知道,只是我有点不乐意。咱们现在又不是打不过官军,干嘛把套虏拉过来分一票。等到哪天官军真的快把咱们灭了时,再去找套虏帮忙也不迟。”刘金还是一副十足的强盗样,他只是关心自己以后的受益如何。
“你们一伙就没想过未来招安的事情吗,招来蒙古人的时机若是不对,想要让朝廷招安咱们可就难了。”张孟诚再次好奇的问道。
“哈,我现在倒是不想被招安,总得让我把这银子赚回来不是。而且我们营里的兄弟们,很多都还想多捞一笔再谈招安的事。不过若是大当家的吩咐,我这银子不赚也罢。而且跟着官军追杀其他的大当家,不也能捞些银子吗”刘金对于招安的态度倒是相当轻松,又和张孟诚聊了几句,就把从蒙古人那要来的酒拿出来与张孟诚分着喝。
虽然刘金是个酒鬼,但是他还是很乐意与自己的好朋友分享东西。张孟诚给他的酒,他就分了其中大半给他营里的其他弟兄。这次出来也用随身带着的番薯酒换了一些马奶酒,蒙古人也图新鲜就给他换了不少。
不怎么喜欢喝酒的张孟诚,对于马奶酒味道还是比较接受的。所以张孟诚就和刘金一起喝了起来。,但也没喝多少。毕竟在外喝的太多的话,如果有人前来袭击,而自己却是醉醺醺的,那可就完蛋了。
之后返程的他们也没遇到什么事情,就把来自塞外的马匹赶回了宁塞。交了班的张孟诚选择直接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日,张孟诚就参加了对重新整编的一百余名骑兵的训练工作。在之前,留在宁塞的张孟金一方还有五十余名骑兵。后来整编了塞外的那一伙马匪,又加上从保安和金鼎山派来晋升为骑兵的人之后,现在宁塞的金鼎山一伙重新组建了三支骑兵队,车继宝、张孟诚和从金鼎山赶来的马项仲分别成为队长。
管志庆的意思是让这些骑兵在宁塞边练边训,先作些作战任务锻炼一下。因为宁塞不止要对付官军,一些零散的流寇马匪会时不时的出现,甚至是北方的蒙古人也不时有一些小队人马南下。
这些挑战虽然对于宁塞的防务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但同时也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南方的保安,目前只能四处打劫地方上的村寨,要对付那些乡勇,保安城里的步卒就足够了。并不适合用来给骑兵练手。
只是这个训练计划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宁塞可没有足够的粮食养这些人员和马匹。等时间到了就会抽选两队骑兵,南下保安加入张孟金的大队人马。
PS:注一:这里读者别觉得很少,在实际的历史上连大名鼎鼎的闯王高迎祥都没多少收入。在《孙传庭疏牍》里面的“报降丁掘获窖银疏”文中,高迎祥的心腹“番山鹞”拓山高带着孙传庭的部下去挖了扶风、醴泉两处藏银。
这种现实版的“闯王宝藏”挖掘出来后,一处是八百九十三两银子,一处是两千九百一十三两九钱银子。这还是在陕西比较富裕的地带,而张氏一伙则是在贫穷的陕北。张孟金一伙四处打劫,留下部分资金充公,剩下的再分给山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能有十几两已经算多了,所以笔者特别反感那些动不动就在明末搞出几万两银子来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