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雨中的坟墓
独孤夜和纳兰明若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梢头,天色微青了。
纳兰明若在马车里面,早已因为一路上抢购衣物饰品,现在半睡半醒地靠在同样坐在马车里的独孤夜肩膀上。
男子的肩膀传来温暖的坚实感,竟然被柔软的枕头还要舒服。
纳兰明若手里抓着一堆堆衣服,拨浪鼓,胭脂,金步摇,甚至是一些小吃,靠在独孤夜的身上,喃喃道:“独孤夜,到家了吗?”
其实马车已经到了夜王府的大门口了,但是独孤夜看着即将要睡着的纳兰明若,害怕自己这么一叫,就会扰乱了她的好梦,于是只好撒谎:“好早呢,你累了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吧。”
其实在听到纳兰明若那一句,到家了吗?
独孤夜的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好像自己的心在纳兰明若的旁边,就会跳地比一般时候要快上几个节拍。
这么说来,这个鬼精灵,是已经将夜王府,当做了自己家了吗?
虽然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但是独孤夜在听见她自己亲口这样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嘴角一勾。
淡如水的薄唇,轻轻抿着,上面似乎还带着纳兰明若与生俱来的清香,其实独孤夜笑起来的样子,是很好看的,虽然他平时不善言辞,并且也很少笑,但是他骨子里,却是一个极温柔的男子。
纳兰明若在听见那句,好早之后,就在独孤夜的肩膀,沉沉睡去。
在看见纳兰明若睡着了,独孤夜轻轻撩开马车的帘子。
然后抱起纳兰明若,一直朝着她寝室的地方走去,将她安置在她的床上。
然后抬头,看了看即将破晓的天空,想着反正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了,于是就披上黑色的水貂,吩咐手下,备上马车,朝着门外走去。
白天的事情,他一直在想,锦无恙的母亲,真的是被纳兰明若的父亲害死的吗?
但是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有这样打的冤仇呢?
不应该啊,本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啊?
他想要亲自去调查一番。
……
……
尚书府。
锦无恙一大早就来拜访。
但是却不是来找陆雪衣的,而是一开始就直奔着纳兰明若以前住着的那个小院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忽然很想看看之前他和纳兰明若一起嬉戏的那棵大树。
从前并不觉得,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但是现在他就是想要看一看当初纳兰明若住的地方。
再次走到那棵大树下面的时候。
锦无恙愣了愣,好像之前的那棵大树,并没有记忆中的高大和粗壮了,但是上面却满当当地记载着他童年个纳兰明若的记忆。
他轻轻将自己的手按在大树上,想着梦中的情节,想着之前在龙舟上,倾国倾城的纳兰明若说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吃软饭的。
其实要不是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仇恨,他一定不会嫌弃纳兰明若相貌丑陋,痴痴呆呆,虽然还是终究无法爱上这样的女人。
但是一定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在她受到欺负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而不是一直怂恿那些女人去打她。
心才刚刚软了一些。
锦无恙又狠狠地摇摇头,打消了心中那样可笑的念头,怒喝道:“不!我怎么可以那样想呢!母亲死的时候是那样的痛苦啊,都是因为纳兰明若的父亲,要不是他,我怎么会从小就失去母亲了呢?我恨她!我一定会杀了她的!一定!”
他安慰自己,现在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肯定只是因为纳兰明若变美了,所以他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被她蛊惑的。
从前,每当别人家的小孩依偎在自己母亲的怀里的时候,他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别人的幸福,原本他也可以有这样的幸福的,都是因为那个神医。
都是纳兰明若的父亲,所以他一定要报复,一定!
这样想着,锦无恙的手,忽然像被烫伤一样,从树枝上抽离,然后毅然转身。
朝着尚书府的大门口走去,他要去墓地里面看看自己的母亲,是有多久没有去祭拜母亲了呢?
陆雪衣一听说她的无恙哥哥来到了尚书房,马上朝着小院跑去,她记起昨天管家说的话,他说只要少爷一醒来,他就让锦无恙来找自己。
于是她天真的以为锦无恙是来找自己的。
正当她兴高采烈地进去,恰好看见锦无恙已经出了尚书房的大门。
她赶紧追上去,在他的身后喊着他的名字,但是锦无恙至始至终地没有回头。
荒凉的目的。
一座小小的坟墓,上面是已经枯萎干涸的花,一些杂草还有去年的香火零零散散地铺散着。
锦无恙手里拿着新鲜的野花,来到母亲的坟墓前,为母亲祭拜。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凭着宰相府的势力和威望,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连一座陵墓也没有。
只是像这样建一个小小的坟头,埋在这荒山野岭,可是父亲就是一意孤行,要将母亲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跪在母亲的坟前,想着自己这几日的挫败,想着纳兰明若那惊天动地的变化,想着以后纳兰明若在夜王的庇佑下,自己就更加难以复仇了。
居然伏在母亲的坟前,痛哭流涕了起来。
大抵是天公都在可怜他。
天雷滚滚,不多时,一阵洗天劫地的暴雨,就倾盆如注了。
大雨密密匝匝地打在锦无恙的身上,他才刚刚从龙舟上淋湿了下来,醒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喝退烧药,就马不停蹄地出来了,现在又瞬间暴露在了大雨中,顿时感觉头脑昏昏的。
但是也正是这滚滚的天雷,可以掩盖住他身为大丈夫的哭声,他终于不再压抑,肆无忌惮地趴在黑黝黝的泥土上,哭得一塌涂地,想将这些年来的委屈和痛苦都倾诉出来。
悬河泻水一般,雨水抽打着他的身躯,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冷,只是感觉到身上火一般的灼烫。
这个时候,身边忽然出现了一袭白衣。
锦无恙讷讷地抬起头来,看见了一脸清秀的陆雪衣,她依旧是一身白衣,美丽动人,此刻她撑着一把油纸伞,遮在锦无恙的头上。
但是她自己一大边的身子,却是露在伞外面的。
虽然锦无恙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但是自从他走出尚书府大门的那一瞬间,陆雪衣就雇了马车,一路跟着锦无恙来到了这里。
她是知道他的事情的,也曾猜想过他心里的委屈,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地痛哭流涕的锦无恙,她看着锦无恙,也是湿了眼眶。
锦无恙看着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的陆雪衣,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
尽管他从小就不喜欢陆雪衣,但是却在一直利用着她,很多的事情,其实都不是陆雪衣想出来的,都是锦无恙在她的身后,充当黑手,指使她去做的,最后都是她背着骂名,可是她总是无怨无悔。
此刻又看着为他遮伞的陆雪衣,锦无恙忽然头一次觉得他对不起这个从小骄纵的尚书府二小姐。
锦无恙抬起已经哭得红肿的桃花眼,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她不说话,只是蹲下来,用手环住他。
这是她无声的安慰吗?
锦无恙又留下一滴眼泪来,但是这一滴眼泪,却不是为母亲流的,而是为了陆雪衣流的,能这么些年来,一直陪伴着自己,实属不易。
并且陆雪衣几乎赔上了她的整个青春。
已经够了,他对自己说。
于是狠下心来,一把打掉了护在他头顶的油纸伞,将身前的陆雪衣狠狠地推开!
“滚!你是什么东西?我不需要你管我,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锦无恙大吼着,将一身雪白的陆雪衣推到了被雨水打湿的泥潭里。
然后支撑着站起来,将陆雪衣的伞踩在脚底下:“你滚!你凭什么管我?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报复纳兰明若的一颗棋子罢了?哈哈!可笑,可笑,莫非你还以为我是真心待你的吗?”
说完,锦无恙再也忍不住,朝着雨中奔去。
而一向干净洁白的陆雪衣此刻躺在雨水中,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泥巴,眼睛诧异地看着跑远的锦无恙。
怎么会?
她的无恙哥哥,怎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呢?
他是欺骗自己的?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吗?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哇——”的一声,一向坚强自傲的陆雪衣,在大雨滂沱的坟前,忽然痛苦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