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约定的打猎日子,大家早早出门,举着火把上山。
与杨坪村那边也是约好的,因而进山没多久,就能看到杨坪村的队伍也举着火把从另一头赶到了。
依照约定,大家也没多话,直接就以溪为隔,朝着野猪岭方向大步前进,一路虽然也有一些小猎物在逃蹿,但他们并没有动手。
为的是今天能将野猪岭走远一点,对环境多摸熟一点儿。
有了头两回的难处,总结出来的办法就是先走到那头再往回走。
只不过,走到中间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云靖宁就开始阻拦了。
“大家到这里就可以了吧,再走下去,太阳落山也走不回去了。”再走下去,离那一头就近了,可不能让普通百姓看到北漠的场面。
大家早就相信他说的话,对他的提议也多是遵从的,因而没有异议,就转身向四处散开,去寻刚才看到的不远处的大大小小猎物。
从这里往回走,边走边猎,等出野猪岭时收获必然不少,还不用来回折腾。
但走了这半天,大家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没有老虎!
没有老虎!
没有老虎!
说起这个就又是高兴又是惆怅。
有老虎太危险,但若打着了,就能赚上一笔。
利益与风险并存着,让他们很难决择,但如今找不着老虎,就不用选择了。
日正当空,也不知具体时辰,根据饥饿猜测已是午后。
他们一鼓作气出了野猪岭,寻到熟悉的溪流,将猎物搁到一旁,纷纷洗了手,这才拿出干粮来吃。
杨正飞坐在一棵树下,看着站在溪边吃大馒头的俩人,神色有些阴沉。
忽然,他走到自己村里带队的大叔那边低语了几句,附近几个猎户皆是露出了惊讶神色,个个怔愣地看着他。
但他又走到另一头去,拿了水出来喝,不再说话。
两村猎户打着火把上山,这一路急行走得十分辛苦,眼下收获也有不少,当下就在这附近散坐着,聊天聊得热闹。
大家都在说,关内的贩子不知进村了没有?
这时,一句话悄然在杨坪村的猎户当中传了开来,大家听后皆是发愣,随便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话也变得少了许多。
大溪村这边的猎户很快就发觉异样,便有关系熟的问了起来。
“什么!”王威最先沉不住气地嚷了起来。
“你们还有没有骨气了?姓田的想压价就压价,想涨价就涨价,回头若再压价,你们还好意思再跑回来吗?”
“咳,这个……你别生气,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一个与王威熟的后生尴尬地解释着。
只是没好意思直说,他们猎户离不开弓箭手,而队伍里最说得上话的弓箭手,就是杨正飞。
现在杨正飞要将猎物卖给下溪村的贩子,不卖给关内的贩子,他们还真是没法反对。
不然以后杨正飞单干,他们这些猎户就算依然能进山打猎,也能继续组队,但没了神箭手,一天能打多少?
若是谁都可以有很多收获,哪里还会有领头的?哪里还会有弓箭手的重要性?
相比杨正飞在杨坪村猎户中的地位,大溪村这边林燕娘就弱势许多。
不是林燕娘本事差,而是她年纪轻又是个女孩子,因而队伍里作主的一向不是她。
但她只要开口,大家也不会忽视她的话。
因而,当她同意云三上山打猎时,大家没有反对,当她提议把猎物卖给云三的关内朋友时,大家也在价钱略涨的前提下,选择了冒险撇开下溪村的贩子。
事实证明,他们在关内贩子这里,赚两次就能抵得上以往的三次了。
最主要是老虎价钱给得痛快,而不论是打猎还是卖猎,云三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也让他迅速成为队伍里的核心力量。
如今山里安全了,他们也能走到野猪岭深处去了。
虽然走得又快又远起得还早,一路都很辛苦,但是收获却比以往多得多。
大家心里高兴着呢,聊天都是兴高采烈的,却谁知……
杨坪村突然不跟大家一起了,这算什么?
云三的朋友们从关内远道而来,当然是收回的猎越多才越赚,若是少了杨坪村,也不会亏,只是要少赚了。
已经与几人熟得跟朋友似的,大溪村的几个后生立刻就嚷了起来,尤其是王威,在质问着杨坪村的反水行为。
“哼,我们有货,谁给价高就卖谁,又不是签了必须卖给谁的契约,你们凭什么质问我们!”
杨正飞见大溪村的闹了起来,沉着脸色走过来。
“你!”王威气得捏起了拳头,却立刻就让旁边几人拉住了。
“怎么,你还想打我?这猎又不是卖给你们大溪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杨正飞比王威高一点儿,此时一脸冷笑地瞥着王威,十足的不屑表情。
“杨正飞你是个小人!”王威被他挑衅顿时气红了脸,挣不脱拉住他的人,就骂了起来。
“当初我们把猎卖给秦湛他们时,你们也是不想换贩子的,可那时贩子不给你们涨价,你们就把猎送过来了。”
“秦湛他们说什么了?哪次不是优先给你们过秤、付钱?下溪村的贩子咱们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何曾这般仗义过?”
“你们前天还说他们好,今天就变卦不卖猎给他们了,要送回到下溪村去,你们说说,下溪村给了你们啥好处!”
王威情绪激动地质问着。
杨坪村其他猎户都或低了头、或别开眼,有的躲在一旁啃窝头,没人回应王威的话。
事实上昨天从上午到下午,田老三带着田老四就到杨坪村将所有猎户家都跑了一遍,具体对谁家是怎么说的话,没人知道。
猎户们自己也没说,今天照常上山时都没人说,平静得仿佛不曾被田家兄弟找过,直到刚才杨正飞先开了口。
一语击碎了平静的水面。
而王威的最后一句话,也让杨坪村的猎户们尴尬、脸红,抬头看向王威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昨天田三虎和田四虎确实进村找过我们,是挨家去的,具体和谁家怎么说的,就是我也还不知道。”
这时,杨坪村的领头大叔走过来了,一脸无奈地开口。
刚才趁着吃干粮时间,他在另一头已经和林老六低声悄悄地说这件事情了,就算要走,也不希望因此得罪了大溪村的猎户们。
大家多年来都是在山里讨生活的,很重视这份情谊。
而他主动说出来也是希望得到林老六的建议。
但他没想过立刻就下决定,或是当众这么说出来,因而当杨正飞突然过来说出自己的决定时,他也是惊讶的。
更没想到马上两村里就闹开了。
“田三虎给我说的价是,老虎三百两,野猪二十五文、兔子和山鸡还有其他猎物,都比关内的价高几文。”
“而且田三虎的意思,以前是他们兄弟不地道,如今知错了,若大溪村的你们肯将猎物卖给他们,他们也很愿意握手言和,照这个价给现钱。”
领头的大叔将内情说了一遍,然后看向生气中的王威。
“王威,你还没成家,家境也是村里算好的,不知这几文钱对我们养家糊口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其实我们也很犯难,一边是涨了价,一边也确如你所说,云三关内的朋友来收猎,很仗义,做得也很地道。”
“但我们无法拿田家兄弟给的价,来要求关内的贩子跟着涨价,因为我们也清楚,从关内来,成本上显然更高。”
“只要田家跟着涨,关内的就没竞争优势,尤其眼下天气热起来,关内路远,要想猎物不坏,他们必须快车快马连夜送回去卖掉。”
“这是我替他们担忧的地方,或许他们做得这买卖,也就有应对的办法,是我们瞎操心了,但……”
“田家如今确实涨价了,难不成我们真要说,只要关内的贩子价钱也涨,我们依然把货给关内的贩子?”
推心置腹一席话,让王威再也发不了脾气。
道理摆在面前,你自己可以讲义气,但你没有资格去阻止别人赚钱。
生活不易,尤其是在山里谋生的人最清楚以往他们打猎有多难,如今能多赚几文钱,谁不愿意?
就算是大溪村这边的猎户们,心里也会免不了心动的。
但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们也清楚,当初就是为了多赚几文钱,他们选择了将货卖给关内来的贩子,而舍弃了下溪村的田家。
如今若再折回去与田家言和,等关内贩子不再来了,田家又犯了毛病继续克扣他们,到时他们还有回头路走吗?
当下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皆是迟疑不安地说了出来。
“那就这样吧,杨坪村自愿给货到田家,咱们大溪村还选择关内的贩子,互相对比着,或许都有活路。”
林老六这时也开口,沉声说出他的想法。
“因为我们两村都偏向了关内贩子,田家无猎可收,才会去杨坪村说服你们,若咱们都偏向田家,关内贩子无货可收就不会再来了。”